仵作仔细辩认着细小的残渣,从气味颜色做出对比,寻常见到的草药都对不上后,他颤抖着手拿出最后一株毒草。
如他所料,却又毛骨悚然。
知道结果后仵作快马加鞭的赶到邵府,他脚下生风可每一步都像是有千斤重。
“邵公子,邵公子!”仵作一进门就喊着。
邵明明掀开帘子从别处走来,“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沾着墨的纸被展开递到邵明明手边。
邵明明垂眼看着,仵作的手抖的不像话连带着纸摇着。
接过纸张,邵明明看着。
微微有些发黄的纸张被画上寥寥几笔的弯曲,这些弯曲连成了他不认识的草药,邵明明皱眉。
靠,他怎么不说话啊,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啊!
这般想着,邵明明清了清嗓子问:“这是?”
“盛不重。”仵作看着他。
记忆中数百口棺材从邵府抬出的画面慢慢浮现,邵明明说:“就是跟几年前一模一样的毒草?”
仵作点头,“近日邵府可有出现来路不明之人
“这倒是没有,那几个孩子都是没爹没娘的可怜人,这教书先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邵明明如实说着。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齐思钧给他看到证件都是假的,至于这些证件是怎么来的也只有齐思钧知道了。
仵作说:“那我们只能一个个搜了,若是叨扰便请邵公子谅解。”
仵作做了礼便出去了。
邵明明盯着发旧的纸,恍然间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场景。
“若木。”
刚关上的门被人推开,若木低着头双手放在胸前。
邵明明把手上的纸折好收在身上,说:“去看着石凯和陆远之,有一点都不对劲都来告诉我。”
“是。”
“那三位先生怎么样了?”
若木如实回答:“都在房里呆着呢。”
邵明明揉了揉眉心,“你先将他们的月供备着,等着案子查出来后便放他们走。”
“是。”
若木贴心的把门带上。
门外再也传不出往常热闹的声音,邵明明打开窗,远中只有几个下人守着。
他长叹一口气。
前一日,石凯三人溜出去看灯会碰巧被他撞见,那时候都活蹦乱跳的。
今日早膳过后便有人发现江恍兮残死房中,等邵明明赶过去他早已是七窍流血,浑身冰冷。
现在是江恍兮,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剩下的两个人。
邵明明没有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玉盘中的糕点变成狐狸的形状从盘中溜走,走到桌子的边缘一跃而下。
它变成灰烬消失在房内。
齐思钧坐在椅子上,原本无神的眼睛被注入灵魂般的亮起来。
仔细琢磨后拧开手环,金黄的丝线勾勒出纸张的边缘,由外向内的铺满。
他的手指轻碰上去便像墨水滴落在纸张般。
——邵府发生了投毒案,死者是江恍兮,毒草是盛不重。
收到消息的时候蒲熠星正提着油灯在不断滴“水”的洞口中游走。
金丝从手环中游出,齐思钧的字迹在眼前展开。
走在前面的蒲熠星停了下来,郭文韬毫无防备的撞了上去,洞口黑暗暗的,唐九洲没看清也撞了上去。
周峻纬站在原地,问:“怎么了?”
“小齐说邵府出现了投毒案,死者是江恍兮。”蒲熠星简化了信上的内容。
郭文韬捂着头说:“凯凯没事吧?”
金黄的纸张散化在空中,蒲熠星提着油灯继续往前,“目前只死了一个人,别担心,小齐应该准备好了万全的策略。”
队伍重新走了起来,唐九洲忍不住的问:“齐思钧很厉害吗?”
“几千年的老妖怪呢,你觉得呢?”蒲熠星说。
郭文韬补充着:“可以轻轻松松的把你的头拧下来。”
队伍最后面的周峻纬挑眉,“这般厉害为何开了一个侦探社?若是来管理司岂不更好。”
其实蒲熠星也想不明白齐老板为何不去管理司,以他那财迷的性质去管理司应该更合理些,“不知道,应该是…靠,周峻纬你翘侦探社墙角呢!”
周峻纬耸肩:“他若是想来我倒也不介意。”
蒲熠星狠不到飞到队伍的最后去打他,一脚踹开有他半人高的石块,“话说,你们干嘛跟着我俩?”
“反正我们这也没线索,跟着你们说不定还能撞到运气。”周峻纬盯着手上的罗盘。
罗盘上的指针飞速转着,一会指北一会指南,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指着他们前进的方向不动了。
蒲熠星呵了一声。
一个音节周峻纬就听出了嘲讽的意味,“五百万金珠……”
蒲熠星差点摔了一个狗啃泥,笑着说:“哈哈哈,不就是残虫嘛,大家一起找!”
黏糊糊的感觉顺着发丝慢慢滑到脸颊,最后滑入脖子消失在衣服里,特别的腥味没入鼻腔,唐九洲手搭在郭文韬的肩膀上,下一秒,湿漉漉的液体滴在手上。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水”有点不对劲?”唐九洲摸着被液体滑过的脸颊。
其他人不明所以。
唐九洲听见头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抬头向洞顶看去,不曾想,映入眼帘的不是黑漆漆的一片,是无数双冒着红光的眼睛。
密密麻麻,从洞口一直到还未探索的空间。
想尖叫的冲动喉间打转,唐九洲压了又压实在忍不住的开了嘴。
手比脑子快的捂着唐九洲的嘴,郭文韬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那群冒着红光的怪物似乎没有发现入侵者,安安静静的站在洞顶,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蒲熠星提着油灯照着手上,试图看清手上的液体是个什么东西,可惜暖黄的灯只能看清手心液体的形状。
手搭上唐九洲的肩膀,周峻纬低声说着:“没事,走吧。”
对方眨巴眨巴眼睛,郭文韬犹豫的松开手。
唐九洲大口的喘着粗气。
队伍再次移动脚步,他们把自己的手脚放轻生怕惊动怪物。
前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破小的油灯能起的做有很少,蒲熠星小心翼翼的移着脚步。
脚尖触碰到黏糊糊的东西,一瞬间寒意从裸露外的每一肌肤涌入,蒲熠星缩着脖子,一边移一边确认前方有无障碍物。
皱着眉,手摸上身后人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怎么办啊。”
“我害怕,郭文韬。”
一怔,身体慢慢贴近蒲熠星的肩膀,从手臂的手摸去,几乎把人环在自己的双臂里从他手上拿走油灯,挡在他身前,说:“我来。”
蒲熠星跟在郭文韬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黏黏糊糊的触感再次转来,不过再次感受寒意的人不是蒲熠星,而是他身后的唐九洲。
唐九洲努力的控制自己的呼吸,低头看去,一只蜘蛛模样却跟他头差不多大的东西正准备往他的腿上爬。
捂人专业户郭文韬不在身边,唐九洲的声音响彻云霄。
“啊啊啊——”
手放在桃木剑栖上,朝着腿上的怪物砍去。
唐九洲的剑术了得,怪物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却连线都没有被勾起。
一抬头蒲熠星被郭文韬护在身后,离他大概有三米远,转头看去,周峻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自己二米远。
“你们……”唐九洲不可置信的前后看看,“你们太过……”
话音未落身体被人重重一推,唐九洲往后看去,周峻纬就站在他身后。
从空隙中看见眼冒着红光的怪物大批涌来。
“快走啊!”
周峻纬在后面推着他,“走啊!”
唐九洲如梦初醒,抬脚就跑了数米远。
郭文韬狼的特征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拉着蒲熠星的手跑到飞快,唐九洲在后面紧追不舍,周峻纬提着剑,时不时对着身后划出剑锋。
顾不上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四人快速的往前冲。
剑锋把最前面的怪物劈支离破碎,周峻纬用剑抵着地面,软剑一弹,青衣裹身,身如飞燕离那些怪物百米远。
即使背对着也稳稳落地,周峻纬转身朝几人的方向跑去,“蒲熠星!点火!”
蒲熠星的声音很快传来,“点不起来啊!”
手都快打出火星子了就是没火,蒲熠星焦急的打了好几个响指。
唐九洲抽出符纸,脚尖一转就往周峻纬的方向跑去。
双臂张开,腿部用力。
眨眼间唐九洲的双脚离地十几厘米,黏糊糊的液体黏的发丝交错横盖,未被缠起来的长袖飘在身后。
符纸被他两指夹着,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浑身灵力在这一刻聚焦,符纸从指间开始燃起。
到达周峻纬身边时,符纸已经开始全部燃烧,手揽着周峻纬的肩膀,往怪物的方向一扔。
燃烧的火焰将怪物的面容照亮,那怪物们像蚂蚁一样团成了一团,小小的投身有一张十几厘米张着的大嘴,不少液体黏划过它们的尖牙流了下来。
符纸将那些怪物点燃,炽热的火焰以肉眼可见速度在他们身上蔓延。
唐九洲拉着周峻纬往后跑。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蒲熠星在前面疯狂的跑着。
唐九洲:“这玩意讲起来很复杂!”
洞穴中太矮轻功施展不了太大的作用,四人极力的跑着。
郭文韬在最前面开路,时不时有几个怪物冲出来扑在他们身上。
利爪在他们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被划出口子的怪物慢慢流出绿色的血液,最后在空中爆开。
划破空中的宁静,风不断在他们的耳边呼啸着,像是怪物撕裂的吼叫。
前方出现白茫茫的一片,像是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
黑暗,血腥,绿色的血液。
这些东西被他们抛在脑后,怪物的丑肉为他们扑向走向光明的道路。
为了防止出现没有路的情况,郭文韬扯着嗓子喊:“前方向道路不明,我建议咱们跳出去!”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他纵身一跃。
没有悬浮在空中的失重感,郭文韬睁开眼睛。
还在山洞中,只不过山顶破开了一道巨大的口让太阳的光芒照进了。
其他三人陆续从洞中跳了出来,唐九州作为铺后的一员利用符纸将洞口封了起来。
蒲熠星有三百年没有这么跑过了,他大口的喘着粗气靠在较矮的石墩上。
一时间,空间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蒲熠星努力的匀着气,:“所以……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是残虫的分身。”周峻纬说道,“残虫身形巨大不易捕食,所以会分出很多分身进行捕食。”
郭文韬问:“这玩意是怎么跑出来的?”
周峻纬不说话了,看向唐九洲。
其他两个人一同看向唐九洲。
唐九洲被三人看的一愣,脑子里瞬间闪过齐思钧说的话。
他慢吞吞地说:“我看管不周,不小心把它放出来了。”
周峻纬目光一暗。
“砰——”
众人错扼的回头,原本封的严严实实连风都吹不出来的洞口竟被撞出了一个口子。
一团不断燃烧,近两米高的球体向他们滚来。
蒲熠星从石墩子上起来往后一跳,问:“怎么回事?”
“我……好像拿错符了……”唐九洲这时才发现,他拿了两张相克的符纸。
鲜艳的火苗不断跳跃,洞外的阳光在这时都比不上它的身影,分身不断的嘶吼着,锐利的尖牙在其他分身的身上咬着。
郭文韬眉眼一跳。
血液爆开的腥味还在洞中残留着,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它不会……”
如郭文韬所想,分身在地上爆开,绿色的血液向四面八方涌入,腥臭的味道占满空间,由于巨大的冲击力他们脚下的石地开始分裂。
下一秒,众人集体脚下踩空。
血液顺着他们的方向留了下来,在味道和感知的双重攻击下唐九洲放声大叫。
蒲熠星被唐九洲叫着烦躁,一想起他是事件的源头,忍不住放声大骂。
“唐九洲我操你大爷——”
-
房间里涌入人群,摆放整齐的箱子,被褥被翻的乱七八糟。
为首的人打量着房檐,最后把目光放在站在一旁的先生上。
那先生长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看上去实在不像什么投毒之人。
房间中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个遍,为首的人没有看到什么异样招了招手,人群从房中退出。
齐思钧松了口气,将制作精美的人皮从脸上扒了下来。
将郭文韬模样的人皮摊在手中,齐思钧左看看右看看说:“不愧是我啊,做的这么精美。”
一个转身眼前的场景跟刚才的截然不同。
齐思钧自然的坐在椅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石凯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也坐了下来,“怎么说?”
“我觉得老是去扮演阿蒲和文韬也不是一个办法,我们整日被人看守着行动不便,不如……”
石凯问:“不如什么?”
齐思钧勾唇一笑,低头耳语。
如今邵府上下人心惶惶,连当今的圣上都对这事头疼不已
。
从作案手法到草药都与当初震惊全城的邵府投毒案无差,昔日热闹的府中此时只能听见停留在枝头的鸟儿叫着,像是在宣告着邵府的衰亡就此开始。
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是当年的张婉鸣不甘于自己的下场,回来复仇了,也有人说是邵府作恶多端,招来了报应。
这些真真假假的话语中,人们大多分辨不清。
有人恶意揣测,有人恶意曲解。
邵明明整日头疼不已。
如今邵府不如以往,维持生计的店铺无法开张,每日都有十几人被抬出府口,大把大把的银两往外流。
不知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在这戒备森严的府中竟还能下毒,目的又是如何。
邵明明自认掌管邵家后问心无愧,凶手到底是受何冤屈害的他府上数百人受损。
除非……
邵明明来到窗边。
鲜艳的花朵在空中摇摇晃晃,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花瓣,那花竟开的更艳。
光秃秃的盆中瞬间长满了鲜花,邵明明随手折下一朵。
任由手中的花被风吹走,花瓣落下的那一刻化成颜色鲜艳的蝴蝶,在地上挥动的翅膀,飞向空中。
他便要看看到底是谁竟要如此害他。
若木站在门口,高声喊着:“少爷,又有人命丧于府中。”
邵明明推开门,“带路。”
下人站在他的身前,低着头为他带路。
不知何时一只蝴蝶停留在邵明明的肩头。
如今的邵府在不复往日的生气,往日生的好看的花草都败了下来,枯落的草叶飘在走廊上。
深吸一口气
无人收拾,也无人理睬。
衙门不让放人邵明明也是有心力不足。
下人在一处住院停了下来,邵明明看见染着崭新油漆的木门一愣,“你确定是这?”
沉默间,下人将房门推开。
平日里笑眯眯的先生此时倒在桌子上,茶杯倒翻在地。
邵明明深吸一口气:“除了齐先生可还有其他人?”
“蒲先生,郭侍卫还有石凯皆被毒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