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覗埡九岁的时候，曾一度对高处很是恐惧，他的房间从楼上搬到了一楼。
这个窗口看不到高塔，只有阿娘种的花和草，一株小小的萤草插在细长口的陶瓶里，与那些大片绿色花草格格不入。
他躺在床上，全身不能动弹，闭了闭眼，他开始回忆。
应该是个萧瑟的下午，阳光正大肆散发热度，争取在冬天来临前殆尽。
里覗埡在乌果树下等掌琨都呢喊阿兰和卡嘎哈过来。
卡嘎哈住的地方是距离乌果树最远的，因此也要花费点时间。
里覗埡踢着脚下的石头，想起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于是摸了怀中，发现没有带饼，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乌果，想着先上去摘一个。
算着时间，那三人也快到了。
里覗埡活动活动筋骨，肚子有些咕噜叫，他安慰的揉揉，旋即跳着抱上了树。
乌果树有三层楼高，低的都被大人用杆子打落，只于偏高处的还剩下许多，有些不爱与这酸树折腾，所以留下都是给小孩爬着玩的。
但也不是所有小孩有爬树的技能，里覗埡算是一个，且把这技能点了满。
只见他两手两脚，蹭蹭便往上爬，利落地如履平地，不消几呼吸，便达到最近的乌果处。
乌果乍一看是通体漆黑，实则是红的，红到了深处，若带了，那就是还有些酸，里覗埡不爱吃酸，他挑了挑，选的几颗都是看不出红色的。
里覗埡手抓着枝桠，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乌果没洗，他一时不好下去，就用嘴叼着皮，剥落的扔在地下，留给乌果树做明年的养分。
秋末的乌果水分多，味又甜，里覗埡咬了一口，汁水便流了满手，他急忙去舔，嘬的满嘴都是。
“埡哥，埡哥，我们来了。”
掌琨都呢和他挥手，卡嘎哈则举了举手上的麻布——用来接乌果的。
“你们且等着，备好喊我。”
里覗埡匆匆吃完手上几颗，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随后站起身，去捞不远处的乌果。
一颗，两颗，三颗……
底下也配合的及时——掌琨都呢和卡嘎哈扯布跟着果子跑，阿兰趁着间隙就把落在布里的乌果放到篮子里，免得和其他的碰坏。
四人有条不紊，可里覗埡却出了事。
不知是不是烈日恍了眼，还是空腹吃乌果搅着肚子疼，里覗埡一愣神，没抓住下个借点的枝桠，脚下一滑，踩到乌果残骸，竟掉了下去。
“里覗埡！”
“埡哥！”
底下三人一惊，纷纷跑上前试图救下，可他们能做到什么呢？
里覗埡抓一根枝桠断一根，巨大的冲击力容不下里覗埡的反应，但还是起了缓冲，最终摔在装着乌果的麻布里。
身下是粘腻香甜的乌果，耳边是三小孩的尖叫与哭声，里覗埡全身都疼，疼得说不出话，他想让他们安静些。
可他还是昏了过去，今日阳光真的刺眼，他想，原来扶玥哥哥说的是对的。
不要在高处，不可说之事，违者必会重罚。
……
里覗埡醒来，西芹已经正式进入冬季。
西芹的冬季不像中部平原那般会有皑皑白雪，它是肃冷，是刮风会进骨子里的寒。
他的身上还缠着绷带，脚上还绑着固定的木棍，能动的只有眼睛和心跳。
大医说，命是捡回来了，双腿能不能恢复到随意上树可能得看造化，手上的伤已经处理，没有腿严重，但初春来时不可提重物。
“阿娘，埡儿，疼……”
里覗埡动不了，豆大的眼泪从两颊滑到耳廓，他控制不住，他真的很疼。
族长夫人看着揪心，忙帮里覗埡擦眼泪：“埡儿忍忍，埡儿不哭，大医说你很快就会好的。”
“阿娘……”
里覗埡一哭，扯着身体其他伤口，筋骨重塑，心之害怕，里覗埡绷不住：“阿娘我错了，我错了阿娘，它好疼，真的好疼。”
他该听舞巫的话，不去高处，他该相信都呢，不再去那高塔。
“埡儿乖，”族长夫人从怀里摸出一块叠好的方巾，里面捻出两颗碎晶体放至里覗埡嘴边，“埡儿尝尝。”
“这是何物，阿娘？”里覗埡总归还是小孩，很快被新鲜事物引去了注意力，“它好甜。”
“甜吗？这是糖，是中部平原的东西。”
“糖？阿娘，我还可以吃吗？”里覗埡眼角还挂着泪花，含泪的双眼亮晶晶。
“可以，不过阿娘存的也不多，每天吃一点，埡儿就能吃很多天了，对不对？”
“对。”
“好，”族长夫人又给里覗埡喂了一颗，“今日再奖励埡儿的勇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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