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潇潇空张着嘴,眼里已有豆大的泪珠打转,喉咙像被糯米糕噎住,声音全堵在喉头出不去,只挤出一声无奈又悲哀的——
楚潇潇“是。”
陈观澜也红了眼眶,举杯仰头喝尽杯中茶水,稍烫的茶水滚过他的心头,烧皱了他的眉头。
楚潇潇“女儿还有别的事要做,不打扰父亲与观澜哥哥谈话,先告退了。”
跌跌撞撞出了子衿厢的门,本望着披雪梅花的冬樱忙扶起楚潇潇,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冬樱“小姐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可是茶水凉了惊着胃了?”
楚潇潇紧闭着唇,即使心痛如瓷片深刺,在大家闺秀的礼制约束下,也只得强忍。
鸢尾“先扶小姐回去,过会儿去请郎中来。”
鸢尾上前搀扶楚潇潇的另一只胳膊,脸上挂着担忧,
鸢尾“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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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攸宁阁,经历了路途中的朔风吹打,楚潇潇清醒大半,手扶着额头坐在轩窗边。
冬樱“鸢尾,要不要去请郎中来?”
鸢尾“不必,你去煮碗红糖圆子来,小姐爱吃,兴许吃了就会舒服多了。”
冬樱“好,我这就去。”
听了这话,冬樱喜笑颜开地跑去了小厨房,楚潇潇打小便夸她做甜食好吃,尤其是那红糖圆子,甜而不腻,香甜软糯,热腾腾一碗下肚,暖与甜总能叫人舒服许多。
鸢尾静默站在楚潇潇身边,半跪下身子,手抚摸着她的膝盖。
鸢尾“小姐,若是想哭,这里除了奴婢没别人了,尽可放声哭了。”
雪籽疯狂地扑打窗纸,呜咽的风声令人凄哀。
楚潇潇抽了抽鼻子,正要与鸢尾倾诉苦闷,却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
楚清秋“姐姐,姐姐!”
楚清秋手里攥着几枝黄蕊褐檀的珍珠白梅跑了进来,身后的侍女被她甩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楚清秋“瞧,我还头一次见这样小巧可爱的梅花呢!”
楚清秋扑到楚潇潇怀里,神奇地晃晃手中的花枝,
楚清秋“姐姐素来喜爱花艺,我便把这最好看的几枝寻来了给姐姐,姐姐可还喜欢?”
楚潇潇“喜欢,”
楚潇潇柔声应道,
楚潇潇“瞧你,落了一身的雪,小鼻头也冻得红扑扑的,定是在寒风里跑了,水仙与木棉都跟不上你呢!”
水仙与木棉不好意思地笑笑,换了旁的主子,恐怕几板子已挨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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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充满爱意与善良,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温婉多情。
十五岁的鸢尾被卖到松竹馆的第二年,被当红头牌当出气筒痛打一番后,去药铺上最便宜的药,敷了许多次好的总是很慢,夏天的伤痕怕是初秋还没到就要落上新的。楚家夫人袁瑞安去挑选山参时发现了沉默寡言,独自蹲在墙角涂药的鸢尾,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她身边,轻柔地为她上药,涂好后笑着要不要跟自己走。
当时的鸢尾只想逃离松竹馆这个人间炼狱,不想下家如何,毕竟自己无依无靠,孤魂野鬼般飘在这世上,怎样舒服最重要。
袁瑞安倒也是个讲礼数的人,专程去松竹馆付了赎金,看见其他艺伎艳羡的目光,鸢尾的头也昂了起来。
进了楚府,比她稍长些的侍女笑吟吟地带她去梳洗,将她装扮的可爱,她却扯了头饰,只选一根红头绳,绑在马尾上。
鸢尾不是处子身,在袁瑞安带她回来时,她就告诉了袁瑞安。
身处松竹馆,这样的事在世间再正常不过,而袁瑞安却默默流下两行清泪,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梳洗过后便指去陪侍楚潇潇。
冬樱是花坊老板的孩子,因遭奸商挤兑,花坊老板走投无路,在一个冷寂夜晚,将襁褓中的冬樱放在楚府大门前,叩响房门后飞速离去。
他们身着破布,但包裹婴孩的绒被十分洁净,温暖无比,她的领口上夹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了许多单字,又被一一划掉,只留下一个“冬”字。
水仙与木棉是童奴出身,楚府将她们养大,在十二岁时让她们选择领些盘缠离开或继续留下,她们都愿意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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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潇潇“鸢尾,把花放在鹅黄瓷瓶里,离暖炉远些,不然花会败。”
楚潇潇揉揉楚清秋冰凉的脸蛋,掸掸她身上的雪。
楚潇潇“水仙,去陪二小姐回嘉卉轩换身干净衣裳,冬樱去煮了红糖圆子,过会儿让她送些给你们。”
水仙“是,二小姐,咱们走吧。”
楚清秋蹭蹭楚潇潇的脸颊,甜甜地笑着。
在这一刻,楚潇潇心中的苦痛似乎被这纯真无邪的笑容治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