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我一辈子刻骨剜心，也花了你七年好光景。你也没落下什么好。”
……
微笑了一下，尚九熙语气很轻：“别啊何总，别听我的啊。甲方的意见重要。”
“这就是我的意见，”何九华反驳得很快，“我听你的，文博儿。”
尚九熙没再说话，这回是何九华又试探着添了一句：“那个，最领口那个扣子，能做成小狐狸样子吗。”
尚九熙的手，骤然抖了一下。
心口撕裂地疼，缓了好一阵儿，尚九熙唇色有些发白，勾了勾嘴角想问他一句你拿我当什么，然而觉得实在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多静默了三秒钟，舍下一句：“当然。”
没说可以，我说的是当然。
当然。不过是分分合合，我也不是不会一刀两断。
何九华却蹙了一下眉忽然站起来：“文博儿。你真的不觉得这个文档眼熟吗。”
说着走到人身后，左手支在人身前，右手搁在鼠标上。将整个人笼在自己怀里，却实打实是在操作电脑。
尚九熙下意识缩了缩手，不想和他触碰。
何九华也没过分侵略人的这点儿抵抗，只是滚动鼠标滑轮把页面拉到最上面，点开文件创建属性，指着时间一栏上赫然的2019年，红着眼睛颤抖着，却温柔笑着，又问了一遍：
“一九年一月七号，你睡得不深，梦里哼哼唧唧叫我。我说尚文博你嫁给我吧。”
“我从那天开始我——”何九华顿了一下。
“文博儿。你都不记得了。”
……
怎么不记得。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何九华一脸桃花样儿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吓得一个激灵。
然而还是好声好气儿地凑上去吻了人唇角一下，问他：“你干嘛呢。”
“你昨儿晚上答应嫁我。”
“去你的吧不可能！老子怎么也得是你嫁我！”还在被窝里的尚九熙打了个呵欠，头枕在胳膊下头翻了个个儿从侧卧到躺平。
“也行。”何九华冷不丁开心地说。
那什么的身份突然被官方认证，尚九熙很惊喜，往人怀里凑了凑：“怎么着媳妇儿？真的假的？”
何九华只是温柔无尽地看着身边人，笑着：“当然真的了。是你就行。我惯着你呗。”
……
感觉到离自己极近的这个人似乎真的很难过，尚九熙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呢。
所以呢何九华。
看着我被你三言两语就激起余情未了，会觉得很满意吗。
其实你这也不算什么划算的投资，换来我一辈子刻骨剜心，也花了你七年好光景。你也没落下什么好。
何九华只是忽然觉得好像把人逼得有点紧了，往后撤了一步，转过身去，喉中的哽咽全吞下去，眼底还生生红着。
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一条一条细节，尚九熙破开心肝自损八百地问他：“所以呢何总。当年折了半条命进去和我分开，现在找了个人，做我的替身吗。”
“还是说——”他忽然笑了笑，“不论和谁都行，何总只是想结婚了。”
“尚文博。”何九华忽然叫他。
“没有人能替代你。”他在纠正他，纠正他的那句，替身。
尚九熙心口钝钝地让凿了一下，依然语气轻微：“何总，你说这话是瞎了心了。”
木讷地盯着他电脑屏幕，忽然看见何九华的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你给我把人带回来吃饭。”
发信人的昵称尚九熙熟悉，是何九华的母亲。
尚九熙。
你醒过来。
也许，也许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个在身后拼命忍住落泪的，真的是何九华。
可是那个要结婚的人也是何九华。
不管他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不管他是爱她的还是不爱的，他就是要结婚了，铁板钉钉扎扎实实，要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念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了。
“咱俩就像一本烂尾的书。”尚九熙忽然喃喃。
“重读一遍可能会有新的感受，但是无论怎么都不会再有新的结局了。”
何九华的手死死攥着拳，咬着后槽牙没应声。
尚九熙忽然深深吸了口气，往前拖了拖凳子，坐得离电脑更近了点，离何九华更远了点，语气和缓：“阿姨给你发消息了。天儿不早了，别让老人家等了。”
说着甚至继续拿起铅笔，好像刚才所有的事情都从没发生过。
何九华拿着手机走出书房，到了阳台。
————
“喂，妈。”何九华心烦意乱却好言好语。
“少叫我妈，我说话你听了吗。我跟你说你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吃饭。”
“不是妈，我这八字都没一撇呢。”有点无奈，何九华笑着说。
“你还想咋撇！不都回家住了吗！你带回来我跟你爸帮你撇！”阿姨恨铁不成钢。
“妈，我跟您说认真的啊。别吓着他。”
“我真的想让他从头捋一捋我俩之间他担心的那些事儿，他得想好了我才舍得和他在一起。”
“他心事儿重，想得长，哪跟我似的见了他话都说不利索。三年前他就担心，那时候我没能耐让他放心。现在我是一点儿也舍不得疙瘩着。他想弄明白的，都得趁着话没赶到逼急了的时候，让他自个儿弄明白。”
“怎么着，”阿姨问他，“当年你吃的那些苦，你还想让他再受一遍？”
“您行行好吧我的妈妈哎，”何九华哭笑不得，“他要那样我得疼死。”
“妈，哎呀我一时半会儿跟您老且说不明白呢啊，我也三十大几的人了，就他了没跑了七年是他十年是他三十年五十年也得是他，您放心吧我不能搞砸喽啊！”说清自己心意的人突然感觉到轻松，甚至一直紧张得耸着的肩膀都落了落。
“哎哟我不管你，”阿姨在对面不在乎，“反正你明儿把人给我带回来。你放心吧你妈又不傻，不能给你坏事儿。”
“不为你。我跟你爸也想小尚了，就家来吃一饭。”
“行行行妈，您现在别提他名字。”何九华几乎是从胸腔里忍着温柔笑意。
“您一叫他我心里软得什么似的。”
……
回来重新坐在懒人沙发上，俩人的情绪都和缓了不少。
“不给别人。”何九华笑着说。
尚九熙没搭理他，接着画。
“小狐狸就是小狐狸。小狐狸就得和小企鹅在一块儿。”何九华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
尚九熙还存着气，只是闷闷地：“尚九熙就是尚九熙。”
又补：“不是小企鹅也不是小刺猬。”
人说他什么，他全记得呢。
何九华看着眼前人，疼爱得只觉得眼神都要化了，笑着：“知道了。文博儿。”
知道了，我的文博儿。
“闭嘴。”尚九熙说他。
“怎么那么犟啊。”何九华忽然温柔低声，像在梦呓。
“随师哥。”
……
第二天何九华大早晨起来就出门了，工作实在太忙。尚九熙醒过来之后洗了漱，一直在书房工作，一整天也没出来。
何九华傍晚回家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着的一份早饭冰凉，一看就没碰过。轻轻皱眉叹了口气。我你可以不想理，但是早饭还是要吃一点的。
进了书房径直走到人身后，先叫了一声怕吓着小孩儿：“文博儿，我回来了。”
然后很自然地双手搁在人颈周，轻轻揉着按摩：“歇会儿吧。”
尚九熙也就势抬起头闭闭眼睛：“是有点累了。”
两人之间氛围，暧昧宛转好像往年时日。尚九熙屏了屏呼吸，又调整了笑容：“何总，回来挺早的。”
“带你回家吃饭。”何九华也没在意人话里往外推的意思，只是点点头说。
一瞬间错愕，尚九熙没明白。
何九华只是继续解释：“爸妈挺想你的。”
所以昨天晚上阿姨发的那条微信到底是在说谁。说你新婚妻子，说你即将过门儿的爱人。
还是尚文博，你七年的前男友，又或者是我，何总的婚服设计师。
轻轻笑了笑，尚九熙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吗。”
“不是，”何九华笑着摇头，“这是尚老师可怜可怜我，陪我回家应付应付老头老太太。”
故作不经意地，何九华赌了一把问他：“那早饭，怎么没吃啊？”
尚九熙实打实错愕：“啊？什么早饭？”
何九华长出一口气，笑纹都藏不住：“没事儿。饿坏了吧，咱抓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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