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道征途与你厮磨日月这些年，我早知道舍不得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情意。 ”
……
两人在餐桌前对坐，无声地吃两碗卧了荷包蛋的面。
咬了一口鸡蛋，尚九熙轻轻皱了皱眉，正准备咬第二口的时候何九华把碗往九熙面前推了推，笑着温柔提议：“不想吃荷包蛋是不是。搁我碗里吧。”
尚九熙愣了一下也没和人客套，夹起被自己咬过一小口的荷包蛋就放在对面人碗里。
“有什么具体要求，我们谈谈吧，何总。”
他是能接受自己不爱吃的荷包蛋的人，也是自己近期最重要的一单婚服定制的顾客。算了吧，分得越清白越好，这个道理我而立之年，也不是不知道。
就是偶尔还是会有点舍不得。
在这一道征途与你厮磨日月这些年，我早知道舍不得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情意。
“先吃饭吧，”何九华的提议里带着半点拒绝，“不着急。”
尚九熙却无名激起一阵怒火，筷子没放，动了动唇角笑一下：“何总时间宝贵，我的时间也宝贵。本来就是甲方乙方合作关系，也没必要搞得温情款款。”
何九华被人忽然的生气怔了一下，只等人稍稍自己平静一点，才温柔抚慰里带点委屈，同人解释：“我……我写了个文档，在电脑上，一会儿你去书房看看，我想要的都写在里面了。那样……效率高。”
“你工作起来专心就没个头儿，所以我想着先吃点东西你再按你的安排工作，好吗文博儿。别饿坏了。”
像被顺了毛儿的小兽，尚九熙低头嘬了一口面条，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吃完饭何九华一个人去洗碗，水声里喊了一句：“你去书房吧文博儿！笔记本在桌上，密码没变。”
心里咯噔一下，尚九熙没应声，自己走到书房。
……
书房以前是他工作的地方。何九华是不常在里边干活的。
所以何九华特意在书房放了好大一个懒人沙发，为的是九熙坐在桌前工作的时候，他能窝在里面一点正事儿不干，看着爱人傻乐。
也不算完全没用，在捣乱这一行上何总的确是一把好手。
九熙写活的时候喜欢自己念叨念叨，台词啊包袱啊节奏啊，总要亲口过一遍才能试出好赖。
窝在沙发上的何九华双手环抱胸前，嘴里不停给人捧哏。
“哎。”
“是。”
“不像话。”
“去你的吧。”
气得尚九熙没辙喊他全名：“何九华。”
“哎！熙熙你终于理我啦！”
“把嘴闭上。”
“哎呀——”何总捣乱和耍赖是两把并列的好手，爱人不让多嘴，只好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九熙，下巴搁在人脑袋上蹭蹭。
“好了好了，”不胜其烦，尚九熙却温柔笑着，推人一把也不舍得使劲儿，“你踏踏实实坐着，我这马上就得了。”
乖乖退回原处窝好的何九华只是眼巴巴看着人，灼热目光终于把爱人的眼睛从稿子上挪过来，他继续乖乖：“我还是不能说话吗熙熙。”
尚九熙无语片刻松口：“说点儿有用的。”
“我好想你哦。”
“……还是闭上吧。”
……
所以一进书房看见最显著的地方依然是那个懒人沙发，尚九熙愣了一下。走过去摸了摸，外包的棉麻包套好像还有点潮湿，像是刚刚洗过晾晒得不够。
没再多看，家里的陈列几乎和他离开那年一模一样，尚九熙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打开人的电脑。
弹出输入密码框，尚九熙和小框面面相觑，像做一场无声的对峙。
最终是尚九熙先败下阵来，指尖迅速划动在界面内输入030407。
……
“你说你设这么个密码谁猜不出来，那啥啥不都让人看去了吗。”当年何九华说设这个密码的时候，尚九熙很鄙夷地看着他。
“密码这种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何九华百般委屈，蹭一蹭爱人颈窝，被人推开三次又粘回来四次，“那我换别的记不住嘛。”
“第一次搭档哪天。”
“一四年一月十二。”
“咱俩拜师哪天。”
“一五年九月十三。”
“裂穴哪天。”
话音刚落就让人照着脑袋敲了一下扇子，尚九熙委屈地扁嘴。
何九华先是揉了揉人的头发，像哄小孩似地吹吹，着急“哎哟”一声问他：“疼不疼。”
没等人回答就又虚晃拿扇子点他一下：“让你再胡说八道。”
没说话，心里甜，尚九熙小企鹅眼睛眯一眯，推推何九华：
“哎，你喜欢我哪天。”
“每天。”
“……何健你这些个破包袱真的得丢丢了。”
……
不出所料，笔记本顺利解开。
何苦呢，你要如何编一个合理的解释给你新婚的妻子，说这是你和前搭档的生日，还是说这是旧爱的痕迹。
电脑壁纸是一张模糊到不行的合影，尚九熙却记得清楚。那是俩人当年第一个专场的时候，九熙拿自己的手机拍的。
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激动。被何九华发觉之后慌忙之下把手机往下藏，何九华笑着握住他手腕儿：“别啊文博儿，来，咱俩照一张。”
于是他手机里就存下了两张同样地点时间相差半分钟的照片，一张清晰一张模糊。
但是何九华很多次都说，他更喜欢那张模糊的。
“为啥啊。”
“你好久没有那么小心翼翼地喜欢我了。”
“……闭嘴。”
……
尚九熙迅速点开桌面上名为“婚服”的文档，不愿再多看其他一眼。
他也想过，文档会不会是空的。如果是空的，他想，如果是空的，他一定会立刻冲到厨房洗碗的人跟前，质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要结婚，为了什么，和什么人。
然而他的文档没有丝毫破绽，甚至一处一处的细节里，都让人觉得饱含憧憬，像几年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的他。
何九华。原来你也会很想结婚。
原来不是和我，你会很想结婚。
纸笔也给他准备好了，尚九熙轻轻笑了一下。倒是很体贴。
十几分钟过去。
“我画图的时候不喜欢外人看着。”尚九熙头也不抬，低头在他的稿子上扫动。
“我也是外人吗尚老师。”被人发现，靠着门框，何九华笑着温声问。
“不然呢，”尚九熙依然不抬头，不过他笑了笑，让何九华觉得很开心，“何总是我内人吗。”
说相声这张嘴啊，就是多紧要的关头，有便宜也得抄上两句。可惜了，抄得是个身份不恰当的便宜。
尚九熙手上顿了顿，掩饰着接着在纸上扫动，其实手已经抬起来半寸，不再让铅笔痕迹留在稿上。
何九华已经走过来，腿一曲人一躺，就窝进了大大的懒人沙发。也不接茬，也不贫嘴，就盯着人看。
尚九熙又开口打破沉默，仍然不看他：“别的都没什么，那个扣子，一粒扣改三粒扣吧。更贴身份一点儿。”
何九华愣了一下，想起他在说西服的事情，很快地点了点头：“听你的。”
微笑了一下，尚九熙语气很轻：“别啊何总，别听我的啊。甲方的意见重要。”
“这就是我的意见，”何九华反驳得很快，“我听你的，文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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