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里都疼得要命。没意思。”
……
“夫人呢。”尚九熙突然问。
心惊肉跳，刻骨剜心。
我问了。何九华，你不说，那就我先问了。
不必粉饰太平，也不必故作无所谓。你结婚的时候大概率我还得出席呢。何必装作我们的重逢与你的婚礼无关呢，你说是不是。
我也想过我们一直这样拖着，等到或许哪年初雪的时候我就说我想和你看看雪。
你先说也行，不重要，谁说都行。然后另一个衣服都来不及拉拉链就冲下门，给一个猛烈的阔别的怀抱——
我的一切想象截止在昨天上午十点三十八分。助理递给了我一张单子。
先没接话，想了很久又终于笑着，何九华声音低哑：“你熟啊。”
心跳都停了一刻，尚九熙什么也不做，看着那人。
“你熟啊，捧哏的媳妇儿，不都是逗哏的最熟吗。”
相声伦理包袱，千头万绪归于一处，就是逗哏的欺负捧哏的。
尚九熙愣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努力笑了笑。
如果现实生活里也是这样就好了。
何九华，我是说，如果现实生活中也是只有我欺负你的份儿就好了。
你知道的，我哪舍得欺负你。
尚九熙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再睁眼的时候觉得人喝醉了还是好的，捕捉不到自己微小的波动。他笑着：“何总误会了，我们这一行儿，不打听别人家事。”
“我是想说，夫人的礼服，不交给我吗。”
何九华定定地望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他探出手去想摸一摸九熙的脸，却怕人僵直着躲开，生生转了方向，极轻地揉了揉人的头发。
不回答人问题，只是低声喃喃：“和个小团儿刺猬似的。明明那么软和，全是刺儿，靠近了就扎得人疼得厉害。”
尚九熙被人激起无名的情绪，没甩开他的手也没抬手去挡，眼睛星光耀耀地，寒冷无数地，凝视着何九华：“小刺猬原先也把软肚皮露给你的。”
想了想又笑得温柔，话语里却冰凉：“不想靠近就别靠近了。我也不想你疼。”
“两下里都疼得要命。没意思。”
何九华只觉得心口泣血，揪着撕扯着疼。
他眼看着人从和自己距离极近的姿势，又站起来，后退一步。清醒得宜。
酒好像喝得有点少了，九熙。我好像还是喝得有点少了。人都说古时候没有麻醉药就拿白酒生熬，怎么我胃都烧得颠簸了，还是疼。
“何总今天的状态，也不太适合谈细节了。我们改天再说吧。”
改天再说。改天再说。
改天是哪一天，星期八，二月三十，你爱我。
意识里模糊着，何九华跟着九熙走到家门口。尚九熙把手搁在门把手上，顿了一顿，微微回了回头。视线没交错。
尚九熙的声音那样温柔和缓，让何九华恍惚间以为是三年前：
“别喝那么多，胃疼了不是自个儿难受似的。”
“哎。听你的。”何九华低哑着应。
……
回家的路上鬼使神差地开车到了一家药店，想买点胃药。店员问他给谁买，老人还是小孩。
“有什么区别吗？”尚九熙别扭着，不好意思地问。
店员是个年纪不小的中年女人，笑得和蔼：“这小孩儿的呢就是少点刺激，温和点儿，您要是孩子脾胃弱啊就吃这个；给老人的说实话就主要是个调养了，没多大救急的疗效。”
尚九熙看着两盒药，手里倒替，想了想：“当孩子养吧。”
店员乐呵，颇有点善意笑着：“您这家长当的啊，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怎么不了解呢。他太了解了。
“胃病日子不短了，吃药很乖，不要糖丸儿，”尚九熙低头笑着，声音却低沉，娓娓道来像真的在数家里的小猫儿小狗儿，“疼起来爱撒娇，还黏人。烦得很。”
店员一副了然的过来人样子，站在药柜里笑着摇摇头讲育儿经：“现在嫌烦，回头叛逆了不理你的时候才有你惦记的呢！”
尚九熙拿着药盒的手，猛然一顿。
良久，他才缓过劲儿来笑了一下，低声呢喃：“是挺叛逆的。”
是挺叛逆的。三年前我问了那句话，激得他不高兴了，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联络过了。当时也快三十的人了，气性怎么那么大呢。
……
为着这么一通折腾，尚九熙几乎是彻夜没睡。第二天是下午才去的公司，手头还有几个稿子，他想盘算盘算都交出去，专心搞何九华这一件。
不是多看重，也不是多矫情。就是觉得在最爱你的时候没能和你一起设计一回我们俩的婚服，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青春，先对得起你吧。
小助理来敲过门，说要不要先上门去给何总量量登记尺寸。
尚九熙正食指拇指拧着眉心缓解疲乏，愣了一下坐直，轻叹了口气又昂起情绪说，“不用，我自己过手。”
深夜尚九熙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看见何九华单脚跨坐在摩托车上，头盔抱在手里等着。
也没必要像年轻孩子闹别扭一样装看不见装不明白，尚九熙自然地走到他跟前。今天只是来上班，穿了件休闲的灰色卫衣，松松软软看得人心也软。
倒是我们的总裁新郎官，黑衣黑裤黑头盔，很有点赛博朋克的意思。
“很好看，”走了几步站定在人跟前，尚九熙带着点疲惫的笑，“很像中学门口的地痞流氓。”
“去你的吧。”何九华一边笑着温柔骂他一句，一边转身从摩托车后斗里拿出一个白色头盔。递给尚九熙。
像是知道他要这样做，尚九熙没接那头盔，只是抬手对着他晃了晃手机屏幕界面：“叫车了何总，不麻烦您。”
没说话，何九华从他手里把手机拿过来，点了小电话标志拨通了司机师傅：“您好。”
“订单取消吧。”
“家里人来接了。嗯。”
“抱歉了您。”
一派谦和有礼又蛮不讲理的老北京人做派。认命接过头盔的尚九熙挑了挑嘴角：“何总，我好几千的信誉分。你得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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