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红沙

“没用的……瑶瑶，没用的……我快死了，我中了曼珠沙华……你走吧，带着谢安跑得远远的……”

袁一琦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敲打着长公主的心，她看见袁一琦那双漂亮的眸子几乎快要永远地闭上，眼泪在眼眶里摇晃。

“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的。”

沈梦瑶比接近麻木的袁一琦更能感受到她生命的流逝，她的耳朵也开始出血了，这脱离主人的液体流到长公主的手心，从最开始的温热到冷却凝固，她觉得粘粘的，难受至极。

“安全了，我们到船上了！”

沈梦瑶在靠近船的那一刻猛地起跳，带着谢安和袁一琦狼狈地栽进小木船，使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阵涟漪。

事实并不如长公主想到那样，即使她所想并不美好，发生的却比这更坏。

灵魂猎手们没有被甩开很远，而是一直紧紧地追逐着，所以小船漂出去没多远，那被用来固定船只的绳子就被灵魂猎手找到。

“不……”

感觉到船体被拉着往回漂，沈梦瑶去扯那根绳子，试图通过蛮力将其绞断，粗糙起毛的麻绳太粗了，无论如何使劲都不能撼动分毫，长公主的手心渐渐渗出鲜血，与拐王那点早已凝固的血液混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岸，沈梦瑶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她只能退回去，抱着袁一琦缩到最远的船脚。

“无路可逃了吧？”

黑衣人踏上船，使其摇动了一下。

“等等！”

思远冲上来挡在黑衣人面前。

“你答应过只要袁一琦的灵魂。”

“那是自然，本座不食言。”

黑衣人挥挥手，身后走上了两个人强硬地将沈梦瑶和袁一琦分开，顺手提走了谢安。失去依靠，袁一琦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思远不忍去看被架住动弹不得的长公主。

“沈思远！你记不记得，你姓沈！如果你还是我的暗卫，还愿意听从沈家的话，我求你……现在，救救她，救救袁一琦！她是拐王啊！你这样是在叛国啊！”

思远一狠心，背过身子不答。

黑衣人从兜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神符，像跳大神一样挥动了两下。

“你别碰她！”

沈梦瑶双眼猩红，本身力气就不小，这下狂躁起来，连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都有点架不住她。

长公主亲眼看着那张曾把张昕的灵魂抽离出身体的黄符越来越靠近失去反抗能力的拐王，而她却像当年的许杨玉琢一样无能为力时，几乎发狂，眼泪不自觉地一滴接着一滴掉下来。

“闭嘴。”

黑衣人皱皱眉，只一挥手，沈梦瑶便觉得喉咙里如滚过烧红的铁快一般疼痛，她张张嘴，却发现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你干什么！你不是说过只动袁一琦吗？！”

沈思远想冲上去与那人拼命，却也被控制住。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太吵，否则就让你们给她陪葬。”

这话云淡风轻地从他嘴里飘出来，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黑衣人走上去，掐住袁一琦的脖子，手臂一使劲，像提猫似的把她提了起来。

骄傲的拐王不甘忍受这样的屈辱，双手却无力地悬垂在身体两侧，窒息感一点点爬上她的大脑，一切感知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很冷，很累，好想要睡觉。

冬日里的风刺骨地吹着，失去大量血液的袁一琦尤为感到寒冷，她精致的脸渐渐失去了血色，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消失殆尽，任由他人索取灵魂。

“不要……”

沈梦瑶失去了声音，只能在内心无助地呐喊着，她像当年看张昕一样看着袁一琦，看着小黑闭上双眼，面色如纸，随着淡蓝色的灵魂被吸进黄符，她胸膛最后的起伏也停止了。

“就这么点灵魂？废物。”

黑衣人松开手，拐王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扔了。”

沈梦瑶疯狂挣扎着，想要阻止这一切，想要留住她的小黑，哪怕只是一具尸体。

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在地，长公主瘦削的背上下剧烈起伏着，她咬破了舌尖都没能阻止呜咽出声，腥甜的味道也许是小黑留给她最后的甜了吧？

手腕被磨得生疼，渐渐泛起红色。她眼睁睁看着失去生气的袁一琦像被废弃的玩偶一般，扔进冰冷的水底，溅起的水花也不过就掀起了点点涟漪，没两秒就没了动静，她的身体被水托着，一点点与幽蓝的水溶为了一体，好像袁一琦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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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有神吗？

以前我从来都不信的，而现在，可能有神吧，可能吧。

拐王感觉海水水在她的身体周围不断流动着，像是一只大手托着一个渺小的弱者，水流冷得刺骨，泡久了却没什么感觉了，袁一琦知道，可能是自己休克了。

眼睛睁不开，手脚动不了，她只能闭着眼睛发呆。

渐渐的，对周围的感知都消失了，她像是睡着了一样。

袁一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了和沈梦瑶相遇的那个麻辣烫摊子，看见了她们养的那几只小猫，还有她们一起住了很多年的租房，像是走马灯一般，她的一生短暂而又漫长，一幕幕珍贵的往事浮现在眼前，像一部精彩而充满遗憾的电影。

记忆里有个叫沈梦瑶的姐姐，对她很好很好，像是冬日里的暖阳，黑暗里的路灯，近乎填满了她一半的人生。

这个姐姐长什么样来着？怎么开始模糊了？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她也穿越了吗？她叫什么名字？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意识到脑海里关于沈梦瑶的记忆开始破碎，袁一琦惊慌不已，在神识的海里发了疯地去抓取这些记忆，可它们就像围绕在她身边的水流一般，抓不住，留不下。

沈梦瑶……她的身影一点点在记忆里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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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琦？！”

身体似乎终于脱离了海水，长时间的冲刷让袁一琦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全身都被泡得起皱，水肿，看起来恐怖得像一具被泡发的尸体。

她似乎被一双宽大的手抱了起来，可刚刚呼唤她的声音却在边上滔滔不绝，她明白，救她的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