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早就不新鲜的赖皮橘子,换来刘耀文一个人的孤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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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洗了洗手,把书包里的红苹果拿出来,连着皮啃,手头上的阅读理解精选题集脏的出奇,像是掉进臭水沟里又被人踩了几脚,但他看得认真,吃着苹果的嘴还一字一句嘟囔着段落。
他六个月前还不住这难民窟,他家在怀南路一街6号,相比二街的背光狭窄,一街要宽敞许多,他平日里只要出门就看得到太阳;也不像这里,这里到处都是叫嚣的老鼠和一大股汗馊味。
只是他妈嫁了新老公,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就没了他的落脚处,他被流放的那天,他妈坐在破烂不堪的沙发上叹气,一会说对不起他,一会又说对不起他死去的爸;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一下一下砸进他心里,他也品不出那是个什么滋味。
屋里的灯光老旧,颜色昏黄,又蒙了一层灰,光洒在哪里,刘耀文就看哪里朦胧不清晰。
他只问他妈一句话。
刘耀文我是不是还能读书?
她妈小心翼翼的看他新爸,好半响才回他一句话,就一个字。
刘妈能。
于是他就转身收拾东西,拿了平时用的课本,塞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就被他新爸连夜打包送来了这。
刚来那会他不习惯这里,不习惯四处漏风的木板墙,不熟悉外头来往往、操着不同口音的外地人,不习惯到处都是嘈杂叫嚷的声音;他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半夜爬起来拉开一条门缝看外头的月亮。
月亮明亮啊,怎么都亮。
看着他就能静下心来,好几次都是依在门边睡着,醒来时脸被硌出一大条红印,好半日都消不下去。
后来住久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还能和外地的大叔胡乱搭两句话。
大概住了3个月,他新爸来看他,带着他妈的B超检查单。
他新爸是个驼背的矮小男人,甚至还没他高,一笑配上脸上留着的八字胡,就叫刘耀文看出几分贼眉鼠眼的味道。
他提七八个丑不拉几的酸橘子给刘耀文,跟他说他要有新弟弟了。
刘耀文想,是不是弟弟倒还不一定。
他不喜欢这个新爸,看他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星子都在空气里打了好几个弯,也没办法对他的欢喜感同身受。
男人话峰转了几百转,又跟他说家里困难,如今他妈怀孕了,吃穿都不比从前,以后怕是都不能给他生活费了。
刘耀文听他讲,也不说话;手指甲攒进掌心,戳进他发散的意识里,深深陷进去。
见刘耀文不说话,男人又讲:
刘爸学费还是照样给的,房租也照旧,你好好读书。
刘耀文只能点头说是。
他还要读书。
他还记得他爸跟他说,阿文呀,怎么样难都要读书的,读好了才能走出去,出去了才能挣大钱,外头有大好的风光,有大好的前程在外头等你。
所以,他要读书,无论怎么样都要读书。
为了他爸,为了他自己。
男人得了刘耀文的应,又东拉西扯讲了些家长里短,走的时候还从透明塑料袋里掏走两个最大的橘子。
刘耀文看着塑料袋,想他妈,想他爸,还想B超单上那小指一般大小的阴影,掌心上头整整齐齐的四个月牙印子冲他龇牙咧嘴。
六个早就不新鲜的赖皮橘子,换来他一个人的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