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是个漂亮人,漂亮人不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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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最后还是没能找到他爹,或许是他阿妈病得厉害记错了地址,又或许是他阿爸一开始就骗了他阿妈,他不晓得,也不愿去想。
警察局的长板凳很硬,可是他没去处只能搁上头躺着望着头上的白织灯,灯光很亮,把他眼睛刺得生疼,他疼不得了就把眼睛闭上,就算闭上黑暗里还是有一小团发亮的圆圈,帆布包紧紧贴着他的肚皮,他突然就想起仓库路口处的那棵银杏树,他也想打开窗就能看见漂亮的黄叶。
他阿妈活着的时候总说她家阿宋是个漂亮人,可是旁人也说她阿妈漂亮,最后他阿妈没了,人家又说漂亮人不长命,宋亚轩不想不长命,他想活着,活着看黄色的银杏树叶。
宋亚轩躺了一夜没合眼,天将亮就走,脚背上是水泡像是破了,动一动就粘着袜子疼,走时办工桌那头的孃孃还在埋头苦写着什么,压根没注意到他,他想要不要打个招呼再走,后又想,反正也见不到了,算了吧……
就算了吧。
他睡过公园,喂过蚊子;也睡过巷子,被醉鬼打;最后租了个工地旁的简易房,到半夜1.2点都还能听见外头工人的叫嚷声。
他用不熟练的普通话同房东讲价,说得磕磕绊绊,词不达意,最后用250租下一个月,在这个城市安了家。
说是简易房那就是简易,几块木板随便搭的,一到夜晚就四处漏风,风大一点,顶上的灯泡都晃得厉害;隔壁住了对夫妻,他偶尔也能听到浓情蜜语和意味不明的吱呀声,惹得他不好意思的脸红,但好在便宜。
他抠开铁盖把八十六块钱拿出来,又把余下的数了数,放进帆布包的最里层拉上拉链,把帆布包用透明塑料袋裹了藏到黑黢黢的床底。
这里没有窗,也没有银杏树,但飞扬的尘土是一点也没少。
他还没来得急打量这座不熟悉的城,就要被迫开始流浪。
他去找活干,亮堂些的地方那些个大腹便便的叔叔和色眯眯的阿孃从头到尾将他打量一遍,看他长的不错,半晌才点头表示愿意要他,但又讲,“去买两套条顺一点行头。”
门内打扮漂亮,说话咿咿呀呀的男人就捂嘴笑他,咯咯咯的,声音比他阿妈学磁带里的邓丽君还尖细。
宋亚轩就去不了了,他们说的漂亮衣服在商场的最上层,熨烫得一丝不苟放在橱窗里,他站在外头看,玻璃亮到反光,光一下一下泼进他眼睛里,他不好意思进去,他买不起。
他又去寻巷子里的小铺面,踩着咧嘴的帆布鞋站在台阶上往里看,活计没找到,撒着葱花、泼了红色油辣子的小面倒是把他肚子勾得咕咕直叫。
面铺的老板娘听他讲话,怕是听不来他的口音,半天也没听明白宋亚轩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问他清汤还是拌面。
宋亚轩摆摆手,顺着街巷跑到外头的路口,他来时就记了路口的包子铺,有蛮香的肉包子,两块钱一个,两个他就能吃饱。
宋亚轩从口袋里捞出焉了吧唧的四块钱,要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漫不经心的咬着,朦胧的白雾涌到他的面庞,遮掩了他前行的路。
最后不得已讪讪折回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