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们的身体警报

最近是南方的回南天，空气湿度接近饱和，无不是湿漉漉的景象。

12点过后，又一个暴雨夜来临。

雨水狂肆地敲打着玻璃窗，打湿亭子里刚拔节的青草，野玫瑰也败落一地。星星坠毁，阳台上满是飞蛾残尸。街上霓虹不似往日扎眼，车流在雨雾中迟缓地前进着，在这样的夜里，整个城市被雨困住，宛若一张凄艳的感光底片。

而我和你在这一夜发出身体警报。

这是我们第一次探索彼此的身体。我喜欢身体内部对称的陌生。你我一寸一寸地吻着彼此的肌肤，每个吻都锋利如刀。

你同我来到一个神秘王国。

你我赤裸着，孤身躺在海面，有泛滥的痕迹和爱的轮廓，意识里海在变成一张让我沉沦的温床。我就这样漂浮着。渐渐地，我沉入海底，浸泡其中，身体被取悦，给海洋一个用力的拥抱。我如此渴望，被水滴包裹着的每一寸皮肤都满怀向下的欲。或许我本该是潜藏在海底世界的水生植物，我的生命脉络始终依附于海的律动。你是海，也是承载我浮沉的舟。在这个潮湿的蓝色国度，海水的凉被爱尽数焚烧。我湿透，满是粘稠，用温热的液体在海底写诗，灵魂发出猩红色呜咽，孱弱得像一只正在翕动的蝶，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往薄膜的碎裂。

而当你的身体笼罩在我上空，投下一片薄薄的阴影，当你的脸贴上我的脸，当你的身体进入我的身体，当我们融合在一起，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自己梦中的雨林迎来了它的热雨。我在这个王国里凝视你的眼，你的眼睛是我的倒影，望着你，也望着我自己，找到你，也找到我自己，破碎的拼图终于跌跌撞撞寻得遗失的另一块，于是人间不再摇摇晃晃。

我吻你的心脏。在温热的皮肤上我看见了一个蓝色纹身。

“这是什么？”

“蓝眼睛啊。”

“蓝眼睛？”

我们望着彼此笑。

你我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喜欢蓝，宇宙穹苍的颜色，生命起源的隐喻。眼是你我一路走来的见证，倘若有天走散，只需在人群中寻找彼此的眼，因为在那双眼里，我们与世界隔绝。

我在这一夜被蓝眼睛勾引，犯一个完美无邪的罪，你恰好是我的共谋。刻在你心上的蓝眼睛，好比刻在我骨血里的你。你通过蓝眼睛记住爱与疼痛的感觉，我吻它，便是吻我们爱过仍会爱下去的那些年。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有天我们都用身体杀了人，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对方。

蓝色暴雨夜，我们尽欢，我们一同看见了生命的解放，看见了想象中的金阁和伊甸。这样美，这样温情，生与梦都太浅了，寂静得没有回声，合上昨天与明天的眼，只留这幸福的一瞬间。

12点过后，是你23岁的生日。我说，以后这天也将成为我的生日，我们共同的蓝色暴雨夜，我仅有一次的生命因为你在无处次内心濒死的时候活过来。因为爱，我们的身体在这一夜响起警报，我们在这一夜死去，也在这一夜永生。

窗外，蓝色暴雨还未停歇，我靠在你的肩上，我们是属于彼此的回南天。

PS：这一章其实是关于性的描写。

（回南天：出现回南天现象时，一些冰冷的物体表面遇到暖湿气流后，会开始在物体表面凝结、起水珠。）

文中回南天的注释，意思是你和我都是属于彼此的回南天，冰冷的心遇到对方如同遇上暖湿气流，一些对别人来说无法看穿的坚硬和冰冷，遇到对方就能被轻易看透，冰冷开始融化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