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入了秋,三庆园在一个月前就恢复了演出,只是看的人稀少,放眼一看,二楼包间除了汉奸和权贵,竟还有些留着八字胡的日本人。
郭德纲知道北平的戏园子已经不再安生了,德云社又是最大的相声班子,树大招风,他不得不想办法避一避风头。
减少演出,轻易不露面,删减台词,虽说这一连串的变动下来,但也只是扬汤止沸。
相声和戏曲都改了不少的词,这也不许说那也不许说,台上台下都是谨言慎行,生怕哪句话出了问题,冒犯了哪位军爷,那第二天也就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了。
相声笑得少了,戏听着没味儿了,大家伙心里也都不是滋味,可偏偏最荒唐的就是在包厢饮酒作乐的日本人,也不晓得他们是否真的能听懂,但在干扰表演这方面却是一等一的有天赋。
这已经是温徽棠第五次在台上被打断了,她气的手直哆嗦,却也无法反抗,只得看着一台苦戏生生被日本人指着放声大笑。
她稳了稳气,舞起水袖,又唱了起来。她不能反抗,这北平早已是他们的天下,更何况她是德云社出来的伶人,她的一举一动直接会与德云挂钩。
她得忍着。
同她一起学京剧的师哥就因忤逆了日本人,当晚就被绑了去,此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世道是在是乱,乱得她心慌。
据说郭德纲已经联系了南京的朋友,说是等她和辫儿成了婚,就把德云迁至南京避一避风头。
温徽棠下了台卸妆时,感到心脏一阵阵的刺痛,她蹙着眉,拿手轻轻抚了抚,这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是太累了吗?
她没在意,卸完妆后就在休息室等着张云雷演完来找她。
谁知过了半个时辰,却见到了面色铁青的张云雷和杨九郎。
“这是怎么了?”温徽棠忙拉住了张云雷的手,不出所料,冰凉一片,给她心疼的拿双手捂着。
张云雷的嘴唇还是哆嗦的,气的浑身打颤,愣是没说出话,一旁的杨九郎在一旁顺了好几口气,这才说道。
“你们唱完了之后,那鬼子便走了,我跟辫儿就在台上使活,谁知那姓刘的特务喝冒了,见台底下听客们有人乐,拿着酒坛子一边骂一边就往地上砸……”
杨九郎又呼了口气,“先不说这人砸了场子,就是连旁边坐着的人都给碎片子划着了,这叫个什么事啊……”
温徽棠没吭声,她只是捂着张云雷冰凉的手,叹了口气。
“那特务,跟刚走的鬼子是一帮人。”张云雷声音沙哑,“丫头,就是欺负你的那个人。”
温徽棠看着张云雷眼底发红,心脏又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她也红了眼眶,“辫儿哥,会过去的。”
她忍住了眼眶里滚动的泪珠,又确认般的重复了一遍。“都会过去的。”
那些被欺辱的日子,被戏耍的日子,都会过去的。
为了你我性命,为了三庆园,为了师傅,为了德云社。
我们暂且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