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灯

“常夫人是如何认定那血衣与匕首所属常缁，而非是外人带入？”

“衣衫不敢断言，可那匕首底端确确实实有个不易为人发觉的豁口，因而知道是那城西的王氏父子所制，便托人打听过，正是十二年前，为我相公造的，也恰恰是那年，家中平白无故多了百两银子，这叫我如何不去多想。”

她沉默半晌，半仰起头来，良久，长叹一声，继而说道：“我相公平日里就嗜好饮酒，每每大醉，都是不省人事，回到卧房即酣睡过去，我临行前是叮咛嘱咐了多少次，叫他万万谨慎，莫要误事，想必应是从不听人劝。那日，路途遥远，天微明时我才赶到，火已然灭了。等再见他，已是浑身焦黑，面貌都辨认不得，后来服丧，邻人见我悲苦，讲了几句话来宽慰，才知上元节他沽酒归家，未曾踏出门过，兴起时，还高声叫嚷了几句，说的是些糊涂话，什么冤债还不还，快活自快活一类，也听不分明，大意如此，我就知他心里装着事，这是趁着酒劲发癫道出来了。又过了个把时辰，不嚷了，闷头打鼾，约莫酉时末，都出门结伴看灯去，叫了他不回，估摸着也许是睡熟了，便不再叨扰，各自离去。还是西邻的孩子先发现火着的，众人打水施救去，到底还是没来得及，惨作了那火中亡魂。”

夏泽清听闻此言，思虑道：“也就是说并无人知晓火起的具体时辰？”

“是。”常夫人点头回应。

“当年仵作可查验了口鼻内烟尘？”他心道，若依柳历年信中所述，先割喉后纵火，那常缁口鼻内定是无烟尘，仵作一验便知，不想常夫人却答：“不知，应是烧得厉害，才未能查验烟尘，我也想过莫非是有人要加害于他，纵火行凶，便私下里往仵作那儿偷塞了一贯钱，叫他仔细勘验，谁都知那仵作冯四是个拿钱做事的，但他却说我相公皮肉烧毁无余，而骨上又并无伤损，手脚蜷曲，若非烧死，便是中毒，我虽身在外地，也不免遭人猜疑，临了也只能认了。”

“常夫人为何猜测是有人要纵火？”

“是因那西邻孩子说见到了鲤鱼灯。”她侧身过来，眼中似有了光亮。

“鲤鱼灯？”夏泽清面有不解。疑思这年年上元节各色灯烛举目可见，鲤鱼灯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式样。

常夫人见状解释道：“是，我相公从不买灯，女儿幼时也只有一盏莲花灯。鲤鱼灯用料做工考究，价钱贵些，这街头巷尾本就没几户人家肯舍得拿钱来买，而那孩子却说，当日在巷子里，却看到位姑娘提着鲤鱼灯。说起来，小公子来问我时所扯的谎，也是因为这。”

“那常夫人先前说家中银两失窃的事可是真的？”

“确实不假，那银钱本是置放于箱中，十多年来一直未曾碰过，以至于都落了一层薄灰，可蹊跷的是，自打失火之后，箱子是毁了，银钱却忽而消失无踪，无影无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