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宅内寂静无声,常夫人出神地瞪着窗外,愁容满面,冷汗直流,将那身上的薄衫打了个半湿,外头檐上的鸟雀吵得她心里阵阵发促,烦恼不堪,未等缓过来,又听得几下叩门声,急急抖着用帕子擦了面起身,临行时又不慎踩了衣裙,踉跄一跌,伏在桌上,人倒无事,却摔下一只杯盏来,也顾不得细细扫除,匆匆伸手拾了,掖藏在角落。
常夫人推出一道门缝,半开半掩,小心窥看,见到来人惊异道:“小公子怎又折返回来了?是忘了什么吧?我进屋给你找去。”她步履紧促,回身急走,却全然没有要请他入门的意思。
夏泽清唤住她,立在门外,从袖里拿出胭脂盒道:“常夫人,我方才去了趟云香阁,找到这个,不知与您所说的是否相符。”
常夫人只草草瞄一眼,勉强讪笑着答道:“啊,是,应该是这种,小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听她言语间有些许飘忽闪躲,夏泽清应道:“恕我冒昧一问,常夫人为何不愿告知我实情?”
“我所说的句句为真,小公子若不信,我也无法自证清白,不如就到你那司内再问个明白去。”常夫人脸色骤变,环顾四周无人,颇为气恼地向他提声回道。
夏泽清轻叹道:“常夫人,那胭脂您从未扔过,您所丢掉的,应是埋于后院的血衣和匕首。”
“小公子胡说些什么?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怎地张口就来?”常夫人心下惶恐,忙疾步走去,不容分说,就要闭门落锁。
“此事说来话长,但常缁是被人谋害不假,且是遭人先割喉后焚尸。”
“我相公明明是死于走水!”常夫人说罢,怔怔地看着指上为杯盏碎片划出的细痕,神疲力倦,心乱如麻,阖目垂泪,像有柄尖刀扎进了肺腑,往那气喉里钻去,连呼气也带着寒凉疼楚,片刻又沉思恍然道:“怎会……怎会如此?”
“那血衣与匕首恰恰是凶手行凶之时留下来的,常夫人,那并非是您相公杀人的罪证,反而是为人所害的物证。”夏泽清目视她低言道。
“他……到底招惹了什么祸事?”
“这事尚未有定论,因而需要有加以佐证之物,常夫人,若您想知晓其中的前后因果,还望如实相告。”
常夫人引他落座,往侧屋里去重新梳整了,卸去了忧容,打开奁匣,捧出胭脂盒,置于桌上,少顷说道:“小公子,胭脂我确实留了,而你所说的东西,是用个黑布包袱裹着埋在了院中,当年修缮房屋时,无意间翻出来的,血污结了厚厚的一层,着实吓人,我早知道他有事瞒我,却未曾想是这等杀人越货的罪孽,若是被人传了出去,背负骂名的又何止我一人?于是心一横,将血衣连带着包袱一并烧了,匕首沉江,当无事发生过,担惊受怕地过了两年,那段日子,寝食难安,噩梦缠身,生生把自个熬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当年要早知不是他,我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