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天日晴明，夏泽清方离开常宅，还未行至人烟繁盛的街道，就听闻四下刮喇喇地乱响，纷杂叶舞，尘沙飞扬，阴风冷冷，寒气侵人。骤然间，黑压压的浓雾自天边聚拢成团迎面扑来，势头猛厉，险恶异常。他抽剑抵在身前，迅速挡住面前一击，但此前右腕处伤势未愈，这一震，手中却有些发颤。黑烟乘风，即刻分作两股，阻他前后去路。眼见当下腹背受敌，他只得以守为攻，几招应付下来，勉强还在上风。忽而又听一阵远来的晃铃之声，缭绕飘荡，一时间雾气四散，又化为数十支飞矢袭来，踪迹诡秘，力道生硬，只找准他伤处刺入，快如电闪，步步紧逼，招招夺人性命。他已损耗不少气力，箭数次擦身而过，虽未伤到分毫，但长久拖下去也甚为危急。知道形势有变，他一面调动灵力集中防护右腕，一面使剑甩开各方飞矢，仔细辨识铃音来处，沉心定神，挥剑斩去一道灵气，只见枝断墙坍，红影残乱，听得几下嗡鸣，便声响不再。浓雾亦暂止了攻势，蜕化出原本的样貌来，他注目而望，竟是那本应镇压于匣中的恶灵，但其力量之强盛远胜当时，心想这物证早已归入司内，应是被人偷盗了出来，又施以术法，才致其如此难缠。他此刻手里并无封压之物，便只好着剑取下檐角一支碧桃，引灵依附其上，正欲收入袖中时，几片银叶飞近周身，直向花枝袭去，他避过其中大半，又横剑拦断余下少数，碎裂的银叶叮叮当当地如雨般砸落在地面。未留心时，巷口却忽然拐进一位挑担老伯，斗笠遮脸，屈身慢行，故而不知前方却有数片要人性命的杀器破风而来，夏泽清见状忙以剑锋挑了石子掷去，以使两者相击，然尚未触碰的一瞬竟皆同银叶一齐定在半空碎为齑粉。听那莫名的响动，老伯后知后觉地退却几步，伸颈顶了顶斗笠，悚惧地抬眼张望，半响缓过神来，挑了担子慌慌张张离去。玄燊知这老伯无恙，收了灵力，不急不慢地踱步走近，又见他手中握有一只碧桃，打趣道：“这常夫人折花相送，应是与你聊得投缘。”

夏泽清看向花枝，开口道：“这花只是……”

玄燊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怕是要将整个来龙去脉讲个清楚才肯罢休，于是打断道：“不必同我解释，我知道。”

“幸而你出手及时，我原以为你在勘查王、申两案。”

“是，碰巧路过而已。”玄燊目光扫向一地的破碎银叶，说道：“这细柳飞刃不像出自盛县的东西，看来那暗处之人是有备而来，常夫人怎么说？”

夏泽清垂眸思量道：“她对我侧身而坐，时时以巾帕拭泪，遮掩神色，大抵是怕我察觉她言语中的疏漏，只是不知，是否是出自对我身份来历的怀疑。那人似乎不想伤及常夫人，否则在常宅即可动手。对了，你可知盛县哪一家胭脂铺所卖的胭脂最全，买的人最多？”

“昌文街，云香阁。”玄燊盯着他又道:“那人我去追，你去查你该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