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为何会断定是女子犯案?”夏泽清闻言说道。
妇人蹙眉含泪,手中一块绢帕被扯得紧绷发皱,捋着胸口缓缓将因由道来:“那年我归家省亲,走了没过两日,就听说家中出了大事,一赶回来只看见整个宅子都烧得不成样子,夫君也不幸葬身大火,街坊邻舍说是他趁兴醉酒,昏昏冥冥地扫落了烛盘,将床榻引着了,身上又裹着被,扑火不灭,就这么丧了命。谁曾想我打理后院时,竟翻出来个描花的胭脂盒,里面的香粉还满着呢,难道不是想用来讨女子欢心的?他手里才攥了几个钱儿,肯舍得下这种心思,到头来,还不是让人给活活烧死了。我看他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得很。真是心狠的,财运亨通,心软的,人财两空!小公子,以后若你有了意中人,可得要一心一意对人家,否则像我那短命的夫君,自己让旁的媚眼勾去了魂,那可是啃得你尸骨无存啊。”
眼见妇人回身拭泪,夏泽清一时不知要如何宽慰,只噤声不语,却是琢磨起话中含义来,问道:“常夫人家中丢失了财物?”
妇人回:“丢了百两纹银,夫君说是用命换的,我哪里晓得他去做了什么勾当才得来这不义之财,平日里也不曾见他花出去过,就锁在匣子里,一动未动。”
“常夫人没有报官?”
“这银子来路不正,我怕牵连上旁的案子更是说不清,何况夫君已经离去,查也无从下手,到时上下打点又免不了要出些钱物,家中破败,女儿出嫁还要备些嫁妆,保她在婆家少受些难为。这一般般一件件哪里用不到银两,与其空等着收不回来的,倒不如守好眼前的,我也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生来就没这个命,飞来的横财终究不是自个的,强留不住。”妇人垂首阖眼,用帕子抹了抹泪痕。
“那当年的胭脂盒常夫人可还留着?”
“留着?我留它做什么,惹得自己心烦吗?早扔河里了。”妇人抚上眉梢揉捻起来,言语间流露出几分不悦。
夏泽清深知如若刨根究底,难免要使妇人心伤,可旧案如此,不得已而为之,便等妇人褪去了怒色,继而问道:“具体样式常夫人能记得吗?”
“小公子,这三年了,谁还能记得清楚,左右不过就是个靛青色的瓷盒,艳红的山茶纹,旁的也记不得了。”妇人比量了腕上镯子大小,同夏泽清说道。
“常夫人打理后院时,可曾清扫出些衣物?”
“这不曾,自没了夫君,我已将院中上下都重整过,又盖了间小柴房,翻了块小园子,种些应季的菜蔬花果,只当是开解些愁思。”她指去院中,隔窗望去,确有一片荫绿,有几株瓜藤已将枝蔓攀上了粉墙,坠挂些鹅黄的花。
“多谢常夫人告知,您夫君的案子我定会查清,已打扰多时,不劳您相送了。”夏泽清起身行礼辞别。妇人见他要出门去,本是耐着性子不做理睬,却在人影将去的那刻又追上来,扶着门说道:“若我夫君真犯了事,望小公子能帮着瞒瞒,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入了黄土,这名声扫地的事,就别深究到底了。要是……一桩命案,就当他是害人害己,咎由自取罢了。”
他顿了顿步子,反身回望妇人,看她眉头微皱,抿唇浅笑,双目莹莹,脸上神情半是忧愁半是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