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到了?”小童循声望去,见不远处立着个半斜的人影,沉着腰,单手拎了只竹条缠的纸灯笼,柳叶垂落他一侧肩头,似牵似挽。
“爹,你怎么来了。”小童心中略有一惊,疾奔向他去。
“太黑了,给你照照路。”不待小童奔来,他已伸手去牵。这灯笼虽不大,火苗却翻腾如泉,透过鹅黄的薄宣将周遭映得是亮堂堂一片。小童眼中泛红,又不想叫他瞧见,只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他,出声问了句:“爹怎么知道我是给人送信的?”“哎呦,你一个娃娃,我养你八年岂是白养的,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
听闻这话,小童当即脸上浅浅浮红,头俯得更深了些,一双微肿的泪眼死死地按在足下街路。“爹,我扶您,慢点儿。”他面上带笑,撑着小童的手一颠一跛地慢行,应道:“好,那位公子可问了你什么?”“问了,不过除了信,我什么也没回。”小童答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事就算过了。”他点点头,呵一口气,手上抓握的力道也有所放轻。
“可历年哥哥……”小童喃喃而语,目光不时朝他瞥去。“他是出城办事去了,这个春日赶不回来,怕你想他,说他言而无信,才哄骗你说不来的。”“真的!”小童眼眸一瞬闪动,阴翳全无,漫出笑意来。“真的。”“我又不会怪他,风鸢我自己也会放。”小童撇起嘴,颇有不满地回道。“今年爹陪你放。”“可……”“不妨事,爹也想多看看这春景,不能总困在房里。”
沿途已不多行人,夜深人定,杨花伫足,风沙不起,巡夜的更夫拿梆鸣锣,声响而明,一缕青烟盘旋,凝绕在提灯的腕上。身形渐远,烛火通透,树影斑驳,簌簌槐花新生,清香氤氲。
“所以,十二年前,许舟双亲是因撞破了柳常恒为儿子在仕途上所做的打点,才被柳常恒雇人行凶灭口。有没有可能,是柳历年下手为许舟报仇?毕竟九人相继而亡,而县衙竟从未留意,确实不合常理,除非,是有人将这事暂压了下来。”尹南星手持书卷,跃至夏泽清身前。
夏泽清听言摆头道:“此事不好擅做论断,柳历年身故,已是死无对证。而至今日,已有十六条性命与柳家牵扯至深。”
尹南星接过话来:“我们先是追查柳历年为灵体所害一案,后遇柳常恒自缢家中,而一家中老仆竟又关联六年前柳京年暴毙之事,进而带出许舟至亲罹难的个中蹊跷,甚至于那柳历年也并非我们所见的如此简单。我本以为许舟若想销毁案册,抹除凭据,必定要潜入司内,不成想紧守一夜却是一无所获,难道是推论有误?玄燊此前说,有一孩童给许舟送了信,不过若我们直接开口向他讨要,只怕也分不出信件真伪,反而让他起疑,不如先去找那孩童问问清楚,保不准会有些新的消息。”
“那孩童家住何处?”夏泽清摞好卷册,起身相问。
尹南星三步并作两步,信手推开房门,笑道:“出门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