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响声显着,淹没了风语灌入耳中,许舟面带愕然,举目追寻着发端,而尹南星仿若早已心知其意,眉目间不见分毫波动,照旧同他闲谈起来。
“许公子,你和柳历年自小认识?”尹南星问道。
“是,已经十余年了。”许舟收回目光,轻点了点头。
“他兄长过世时,你也在柳府?当时可有什么反常之处?”尹南星抢先一步行至他身前,凝视他而道。
“容我想想……那年倒没有可疑,不过,柳兄养了许久的那只雪色松狮犬,在他兄长过世前不久走失了,柳府上下翻遍了也寻不到踪迹,柳兄整三日闭门不出,粒米未进,怏怏不乐近半载,至他兄长罹难,才暂缓了这事。”
“你觉得两件事有关?”尹南星做疑虑态,脚下步子却从未放缓。
“不敢妄自揣测,只是对当年柳兄魂不附体的神情记忆犹新,柳兄向来是万事看得开,放得下,我从未见过他愁眉不展如此。”许舟微微蹙眉,似是回想起了昔日那段光景。他拎着八宝雕花食盒端坐在门外守候,唤了一遍又一遍,正午炎阳炙人,暑气蒸腾,他眯起眼来,隐约看到那热浪的水纹层层叠叠地蔓延,虫鸟都犹如在波澜下游走,耳边嗡鸣,攀在老树上的青蝉扰人得厉害,又听闻屋内时断时续的啜泣声,他心下焦急,眼瞅着消暑的汤饮寒雾渐散,碎好的冰块也消融了大半,任凭他如何劝解,柳历年却始终不肯开门。家中的仆役早早被柳常恒支去搜寻,院内院外,以至花鲤池中也捕捞了数次,搅得池水混浊不清,鲤鱼儿也个个身负淤伤,翻起了白花花的肚皮,才绽开的芙蕖被竹竿打落,漂浮在青碧的莲叶底,空余光溜溜的花茎绵软摆弄。他放下食盒,叩了叩门,久久等不到对方应答,便转回房中取了笔墨和素笺慎重写道:不必忧心,我定会为你寻回粟米。继而对折起来,轻轻压放在食盒的底部。他学着柳历年的样子俯身低声呼唤着粟米的名字,绕过了竹丛,爬上了松木,在繁茂的林叶间探头张望,从每块砖瓦中寻觅爪痕踪迹。待到明月初生,繁星点点,四下沉寂幽暗,柳府掌起了盏盏灯烛,红馥馥的一片。他忘了时辰,回过神来时,又闻到了柴荆灼焦的呛人烟味,听见了无数叫嚷嘶喊,化作一条条骇人的鬼魅,向他铺面袭来,他怔怔地愣在原地,腿止不住地打颤,脸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打湿了领角,他阖起眼来,强装镇定,但恐惧早已从他的额头直冲冲地倾倒脚底,他急促喘息,终是受不住折磨,发懵似的疾奔起来,稍不留神撞向了亭台的红漆柱子,登时浑浑沌沌,神智恍惚。
“许舟!”迷离之中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满是慌乱,由远及近,渐临身侧,是柳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