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

军务繁重，徐以舟走得很早，作为贴身副官,陆柒也一同去了。除了早晨送来饭食的小王，许岚直到午后也没寻着半个能说话的活物，但他不是好热闹的人，伴着冬日唯一一点儿暖阳，在屋前空地上踱来踱去。

布防官府不大，兜兜转转就觅得一座残亭，似乎是故意没建完，周围的荒草因为无人打理而肆意生长，与府邸他处的整洁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许岚还没记起这股就熟悉感从何而来，就已经坐到了小亭中的石凳上。

他盯着石桌上那片积了灰的落叶出神，丝毫不觉身后那个曼妙的身影，那人不悦，撇着红唇轻“啧”一声,在许岚肩头拍了两下：“又见面了，小阿岚。”

“表姐？”许岚看着李瑾，眼中不知是何滋味，狠也好妒也罢，现在的李瑾不再是他表姐，而是那将他一厢情愿玩于股掌之间没心没肺狗日的徐以舟明媒正娶的夫人，不管是徐以舟如何口口声声说不爱，两人也是拜了天地敬了高堂名正言顺的夫妻。

自己充其量就是个旁观者罢了。

看着这场没头没尾的闹剧。

他有时还会想，他为什么要是个男人，或者说，徐以舟为什么不是女人。

不过都无所谓了。他苦笑，“许久未见，表姐可是更漂亮了。”

“哎,我们家小阿岚就是比那个姓徐的会说话，李瑾说着坐到对面的石凳上，纤细的食指摁碎了桌上的枯叶。

“许岚，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本事进这大门。怎么，都听到那种话了，还没死心？”李瑾叽笑，“唉，反正啊，在这里，我是正妻，你，”她点点桌面“一个妾室，本就没资格在这里和我说话。”

许岚起身，“表姐，我不是女人，也没那心思和你宅里斗抢男人，有机会的话，我会离开的。”语落转头离去。

“知道三爷的书房在哪吗，就是平时办公的地方。”李瑾转头问身旁的小仆。

“夫人，您去那里作甚？”不如小仆疑惑“带我去看看。”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谅得徐三爷的书房平时也不是什么禁地，自己也不敢忤逆这位姑奶奶，小仆点头，“夫人，您跟我来。”

许岚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书房，她去那里做什么。

许岚忽然意识到李瑾今天的怪异究竟为什么，她手腕上的手镯不像华夏工艺，那种雕刻方式他在戏院里的客人那儿见过，是日本人的手笔。——怪也难怪和风简直是华夏唐风的复制品，自己现在才回过味来。

他心里一颤，万万想不到自己表姐会干出那种事来。

连蒙带猜寻着二楼书房，站在门口就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

一瞬间,所有猜想都被证实。

@李瑾，你怎么连这都干得出来...”他喃喃。“许岚？”徐以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在这里，里面是谁?”

许岚沉默地看他，复又开口：“下午好，你会意外的。”他与他擦肩而过。

徐以舟满腹疑问，刚欲想拦他，却听里面动静，推门进去，见是李瑾：“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李瑾一惊:“三爷,我这不是,给您收拾收拾房间。”

他蹙眉：“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拿过李瑾手中的文件，“出去。”

冬日昼短，天黑得早，许岚在后院小门那里又碰见了李瑾，也不枉他蹲了两个多时辰。

不过这次，除了李瑾，又多了一人，听那生硬还一带着口音的中文，大概是个日/本人。

“李姑娘，你没有成必要这样收拾打扮,除了我们两个，又没有外人。”那个日/本人看着正在整理头发的李瑾，开口道。

李瑾挑唇微笑，上前环住男人的腰：“本田先生，文件再等两天，今儿个失手了，下次不会了。”她眼波流转，十分勾人，惹得本田奈晋本就不利索的中文更结 e巴了：“李…小姐，希望你，你说到做到。”

“她点头“嗯”了一声，抬头接住了男人低俯下来的嘴唇。

徐以舟在屋里没见着许岚，问出几个时辰前他就去了后院，大半夜一个人跑去那黑灯瞎火的地方，又联系起下午书房发生的事,徐以舟刚走到后院,就撞见李瑾与本田奈晋二人暖味的一幕。还未出声，就被许岚捂住嘴拉到一旁的冬青丛中。

“这人我认识，应该有同伙，静观其变。”他的声音很轻，热气扑在徐以舟耳旁，有些痒。

就这样一直待到李瑾将本田奈晋送走，听尽了他们的所有谈话，期间为了减小空间，许岚很小心地靠进徐以舟怀里，这是几天以来他们第一次亲密的接触，许岚显然很谨慎，尽量避开了与徐以舟近一步的肢体相依，引得徐以舟心里一阵酸涩。

堂兄说得对，他还爱着他，他还放不下。

他不知道这几年来自己为什么要装做遗忘,装做恨，一派洋相不知出给谁看，他似乎明白了当初许岚离开他是为什么：那天的那番话，但徐以舟从来没有想过去解释什么，即使是解释又有谁会相信。他现在只想着将许岚关在自己身旁，不管许岚怎么想，人在就够了。

脑中思绪万千，徐以舟不禁紧紧抱住许岚，感受到他的挣扎，才悻悻松手。

回到屋里，徐以舟叫陆柒泡上一壶浓茶，与许岚相对坐着，许岚端起茶碗，水汽氤氲在睫毛上，伴着茶香。

“意外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徐以舟看了他许久，“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许岚将茶碗放下，与徐以舟对视，“怎么不是，我也是中/国人，东北什么个情况你应该此我清楚。”

东北..茫茫白雪遮不住他大哥未寒的尸骨，他怎么会不清楚！徐以舟咬咬牙，“你就算参与，又不能做什么，当心引火烧身。”

“那个人我在戏楼里见过，叫本田奈晋，他还有个同伴，姓工藤...”骤然一顿，“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带你见他们。”

徐以舟尚未思量，应声：“什么条件？”

“事成功之后，你放我离开，赎我的钱我日后会还给你。”茶已温凉，许岚咽下一大口，笑着注视着徐以舟的面部表情。

徐以舟表情复杂，艰难开口：“行，我答应你。”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