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洲靠着墙,静静看着眼前的人。
从基地绕巷子出来大概走500多米,是难得可见的当地居民的片区,算是一块净土,地方不算大,总共就是一个绕圈半小时就能逛完的小街,和一个小型夜市差不多,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果香,让人忍不住去搜寻卖蜜柚的铺子,路两边摆摊的女子穿着民族服饰招揽生意,店面架子上挂着许多薄衫,衣摆上的颜料像是即兴发挥随意创作的,没有规律顺序,却又那么洒脱成性。男子头戴尖帽,皮肤呈健康的金黄色,高歌歌唱着特色歌曲,拉着路过的人们一起共舞,周围的女子也一同唱着,唐九洲倒是免费听了一场音乐会。
路对面的邵明明正饶有兴趣看着妇女卖的纱衣,那年纪小的姑娘才到他的大腿,还在轻轻拽他的裤腿,奋力的把他刚刚看的衣服举到他面前。
邵明明蹲下摸摸女孩的头发,和带着笑意的妇女商量价钱。
唐九洲收回视线,站在男人的对面。
俩人都静静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那人见唐九洲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率先打破沉默:“回来了。”
“嗯。”唐九洲应了一声。
……
气氛又淡下来。
那人转过头直视他:“这三年过的怎么样?”
“不管在哪总比在这好。”唐九洲轻笑一声。
“那你就不应该回来,你是不是……”
“我是来做任务的。”
唐九洲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那人,“不是为了见他。”
那人被他看的一愣,低着头。
“算了,不说了,那你难道不应该带你男朋友回去给他看看,这点资格他还是有的吧?”
“没有。”唐九洲依然很坚定。
那人彻底没了办法,靠着墙,轻轻摇头。
那人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邵明明,“他是你在中国认识的?”
唐九洲点点头。
那人忍不住感叹:“他真好看。”
唐九洲没有说话,也朝邵明明的方向看去。
邵明明应该是已经买了那件衣服,但自己又不会穿,方才的妇人温柔的笑着,戴着金环的手轻轻拉过他的手,把那五彩的薄纱套在他身上。
邵明明生的好看,整个人都是水灵灵的感觉,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穿上的样子笑个不停,拿起一旁的帽子戴在头上,妇人慷慨的主动翻找出自己的饰品,拉过他白皙的手替他带上。邵明明拉起衣袖上的布料遮在头上,摆着造型。正午的微光透过薄纱打在邵明明脸上,各种颜色波动着交替、重叠,笼罩着他,五彩的波纹不断徘徊在男孩清秀的容颜。旁边跳舞的男人看见邵明明,绅士的摊开手,邀请他共舞,他伸过手,男人便笑着拉着他跳起来,邵明明笨拙的学着,脸上的笑意快要渗出来,忽然抬眼,朝着唐九洲的方向看了一眼,察觉到刚才的一切都被人看着,装出要打唐九洲的样子,嘴角却还在上扬,唐九洲心都快化了。
“当然好看,他可是我的小天使。”唐九洲笑着。
那人一愣,忽然笑起来,“哈哈,“小天使”,这好消息我可得告诉你哥。”
唐九洲忽然收了笑,“梁叔,我说过了,我不想再让他知道我任何消息。”
梁叔眯眼看着他,“你如果不想让他掺和,就不该回来,既然回来了,就办好你自己的事,不然等到那天,就算是“天使”也不会幸免。”
唐九洲半张脸处在阴影,不知想着什么。
梁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好了,自己想想,至少他现在不会飞走。”说完转身离去。
唐九洲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下的蚂蚁,想着方才的一番交谈。
不会的,只要他知道了,就会离开的。
唐九洲眼眸暗了暗,低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半晌才重新抬起头。
唐九洲愣住了,刚刚重新拾起的笑容又一次被残忍抛在地上。
方才明明在自己视线里的男孩此刻忽然消失了身影。
唐九洲猛的冲到对面,骑着自行车的男孩险些撞到他,被他吓的撞向电线杆。
唐九洲扑向刚刚的铺子,大力使得整个小车都震了一下。
“刚刚那个男孩呢!?”
妇人被他紧紧收缩的瞳孔和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气吓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
“他去哪了!?”
妇人说着蹩脚的中文声音都在颤抖。
“他、他刚刚走,我…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唐九洲紧蹙着眉头,转身就要走,刚刚的男人忽然拉住他。
“你找那个漂亮娃娃?他刚刚去那了。”男人朝东指了指。
“谢谢!”唐九洲连忙道谢,飞奔出去,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害怕失去邵明明。
从坐上来内德曼的直升机他就一刻都不想离开邵明明。
短短的一段路程让他想到了很多事,唐九洲记得刚见到邵明明是在武警部队的草丛旁边,他问男孩在干什么,男孩给了他个白眼,又钻进草丛。
后来听教官说,是给邵明明发的奖金掉草丛里了,还说他就是掉钱眼里了。但只有唐九洲知道,邵明明不顾草丛带刺的棘会挂画他漂亮的脸是为了捞一只受伤的猫。
那段时间唐九洲和邵明明的交流其实不多,邵明明一训练完就回去喂猫,直到一次意外,俩人才算是正真的擦出来火花。
后来邵明明就看他不顺眼,说话都带刺,但没事,他喜欢邵明明就够了。
后来邵明明的猫死了,不是生病,也不是意外,是被人杀的。
很残忍,猫被生生刨开,挖出了体内的所有东西,砍掉了四肢,用一个精美的白色礼盒装着,摆在邵明明桌子前。
他记得那天邵明明很平静,没有哭,却在之后看到一粒猫粮哭的泣不成声。
后来邵明明不再喜欢那些小动物,因为他说,不会再让任何东西成为他的软肋,不会再为任何东西伤心。
邵明明从来都很要强,哪怕心里再难受也不愿告诉任何人。
但唐九洲想成为那个能让邵明明依靠的人。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那个笑的开心的男孩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但他见过男孩哭的样子,受伤的样子,从未忘过。
邵明明是他最重要的,比一切都重要。
他不会再把他弄丢了。
清楚自己怕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唐九洲蹲在路边,他双手遮着脸,喘着粗气。
围着这一片绕了一圈都没见邵明明的身影。
他难得的无助,周围人把他当傻子,也不作理睬。
“唐九洲?”
唐九洲愣住了,缓缓抬头。
大抵是邵明明逆着光,或是他实在太好看,他看邵明明的身边好像围着一种天使特有的光圈。
邵明明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半边脸被光照着,看不清模样,手中拿着一个香草味冰激凌,看着他的时候也不忘吃一口。
“你怎么了?”
邵明明忽然有点心悬,他从来没见过唐九洲这样的眼神,说不上的阴沉,好像还有点生气。
“你……没事吧?……”
……
“诶!你干嘛!?”
唐九洲猛的扑上去,紧紧抱住邵明明,环住他的腰,掐的邵明明疼。
“你发病了吧?我冰激凌!”
邵明明一巴掌扇在唐九洲胳膊上,疼的唐九洲一激灵,才松开邵明明。
“你是不是傻啊,赔我冰激凌!”
邵明明瞪着他,撅着嘴,把手里被唐九洲撞掉的只剩蛋筒的冰激凌递到他面前。
唐九洲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委屈的说:“我找了你好久。”
邵明明白了他一眼,“我就去买个冰激凌而已,你不是在和那个人聊天吗?”
唐九洲抹了一把脸,“他走了,我没看见你就去找你了。”
邵明明看着唐九洲委屈巴巴的样子,也舍不得再骂他。
邵明明叹了口气,“赶紧走了,我可不想被人这么记住我漂亮的脸。”
唐九洲笑着,拉住邵明明的手,“走,请你吃冰激凌。”
邵明明轻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唐九洲扬起了笑,拉着他向前走。
邵明明跟在他身后,看着唐九洲边蹦哒着边拉着他的手晃。
邵明明静静看着他,眼瞳中的清澈此刻却染上了一层雾。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建德银行】尊敬的用户您好,您尾号9518储蓄卡账户,于12月22日与用户18362883774完成一笔融贷账户交易,金额为:50000.00,余额为:0。”
“噗。”
一口咖啡喷出,精准的撒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旁边给他整理文件的女同事被一惊,“何律,怎么了?”
何运晨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努力对女同事挤出一个微笑,“没事,你先出去吧。”
女同事有些犹豫的皱眉,想给他清理一下桌面,但看着何运晨“安然”的笑,便带着文件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何运晨再也装不下去,看着那条消息瞳孔地震。
50000.00!50000.00!我的钱啊!
这他妈哪个缺德的!我的钱!
不对啊,怎么转的帐?银行不通知我吗?
何运晨立马起身收拾东西,带上身份证准备去银行问个清楚。
“没事的,放轻松,会处理好的,我的钱会回来的。”好的,拿上身份证,身份证…嗯?我身份证呢?
何运晨跌回椅子上。
身份证没了。
完了,死了,毁灭吧。
何运晨在椅子上哼哼,又看了眼那条短信,那大个50000.00,更伤心了。
等一下。
18362883774
电话?
何运晨觉得神奇,但自己的宝贝钱只有最后一点希望了,手机调出拨号界面,指尖敲着号码。
“咳咳。”
何运晨清了清嗓子,准备靠自己的职业鞭策那个犯法的人。
接通了。
“喂,您好。”
“等一下。”
何运晨顿住,刚刚那人的声音十分简短,但任能听出一丝清冷。
何运晨也还乖巧,真的不再说话。
那人像是随身带着手机,何运晨还能听见声音。
“我、我错了,哥、哥,我真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是、是那些人威胁我!我求你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何运晨又一次僵住了,那头求饶的声音在一声好像出刀的声响后戛然而止,他背后不经也冒着冷汗,微微颤栗。
那人拿起了电话,还非常有礼貌,“抱歉打扰你时间,有什么事情吗?”
何运晨干脆利落的挂断,那好听的声音此刻对他来说是绝命的低语。
完了,我的钱,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