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韬跟着那个男人走到了角落的一处暗门旁边。
走进后的空间十分宽敞，他还没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听到了筹码碰撞清脆的响，无数人叫嚷的声音大喊着“加注”，“开”，维持秩序的荷官站在每一桌前。
是个赌场，而且还是地下赌场。
郭文韬警惕的看着四周，发现这些赌徒都睁大眼盯着桌上的局面和自己的筹码，并不关心来了什么人。
那个男人还在不停的往前走，郭文韬只好跟上，手放在藏在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抽出。
穿过赌场里面还有一条暗道，过道灯黄昏的光点缀着奢华的暗红色地毯，两边有很多房间，看上去都差不多。
郭文韬清晰的看见尽头有楼梯，应该直接通向二楼。
“Stefan先生，这边请。”男人推开一间房门引郭文韬进去，房内是欧式的古典风格，没什么新奇。
男人转身就要走，郭文韬从背后用手肘抵住他的咽喉，刀口抵在男人身后。
“啊啊啊！老、老板，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啊啊，咳咳、咳。”男人被吓的浑身颤抖，却一动也不敢动，他只能求生的抓着郭文韬越收越紧的手。
郭文韬将刀有探进几分，“你是高东峰的人，如果这里不安全我出了什么事，你也跑不掉，我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男人吓得双腿发软，声音颤抖：“老、老板，我、我真不知道啊！蒲爷只让我把你带到这，不然就砍了我儿子的手，我只是奉命行事啊！我求你了，我不想死！”
郭文韬见男人的反应也不像作假，缓缓松开他。
男人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喉咙，不停咳嗽。
郭文韬冷眼看着，“滚吧，不要说出去。”
“哎哎，是。”男人踉跄着站起身，急切的推门而出。
郭文韬仔细的打量着房间，没什么情况，他收起匕首重新插在腰间，在房间走动。
忽然外面远处那头的喧哗安静了一瞬又重新响起，甚至更加响亮，不过这一次却是骚乱。
“你们他妈的谁啊！老子一辈子衣食无忧都靠这局了，赔了老子饶不了你！”
“我的钱啊！你们干什么！？”
那边好像带了一队的人，来势汹汹，“蒲爷吩咐办事，是你们这些王八东西能抱怨的？小心你们连在这的资格都没有！”领头的人喊着。
郭文韬凑到门边观察着那些人的动向。
“蒲、蒲爷？”
“诶，哥、哥您请，想干什么干什么，帮我给蒲爷说句好话呗？”
领头的瞄了一眼那个说好话的人，“哼”的一声，一把推开他，大步走过来。
郭文韬眉头紧皱，那人分明就是目标明确的朝自己这边走。
现在出去肯定来不及了，郭文韬在房中一顿搜寻，才终于明白这个房间的问题，看上去东西齐全，可却没有一个可供人躲藏的地方，自己无疑是跑不掉的。
郭文韬暗骂一声，紧盯着门口，抽出匕首，他此刻恨的想砍了王春彧，他出门时说了无数次自己必须要带枪，可王春彧非说显眼，一搜就搜出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郭文韬握紧匕首。
大门被一脚踹开。
郎东哲按着耳麦，“王春彧。”
王春彧有点不耐烦，语气带着无奈回了一句，“说。”
“他们都差不多好了，再过一会你就可以出来了。”
“嗯。”王春彧应了声。
郎东哲迟疑了片刻，“还生气。”
王春彧“呵”的笑了一下，“没有，怎么能生队长的气。”
还在生气。
郎东哲也不管其他人听不听的见，“对不起。”
王春彧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他知道郎东哲的这句对不起背后更深的含义，他不止在为这件事道歉。
王春彧想说什么，随即却又咽了回去，开口满是不在乎，“郎东哲，我觉得我能一直这样维持我们的关系已经够好了，你也不需要再想之前那件事，我没有生气，但你不要忘了你这个队长的位置是怎么来的。”
王春彧的温柔对他来说却是俩人之间的枷锁，那是一种不信任的戒备。
郎东哲没有回答，不知想着什么。
王春彧和他说话时，身后那个所谓的张老板往水里加了一袋白粉，郎东哲却也没看到。
张老板走过来递给他那杯酒，“来，干什么呢，喝酒！”
王春彧接过，笑着一饮而尽。
郭文韬靠着密道的墙边，听着里面那群人的动静。
里面的人对着屋子就是一顿砸，发出巨大声响，郭文韬听见为首的那个男人骂了一句，把桌子摔的四分五裂，“操，这孙子玩意他妈的能跑哪？你们干屁吃的？！”
男人一顿发泄之后，大吼着：“都他妈待着过年呢？给我搜！”
那群人便即刻冲出门。
房内安静了下来。
郭文韬确定了外面安全，才放下心了，看着眼前的男孩。
男孩年纪不大，低着头，那双戴着戒指白皙的手晃着杯中的液体。
这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就在那些人踹门的时候，男孩从密道旁一把拉着郭文韬把他拽了进来。
房间在架子后有一处活动的墙壁，墙后有一条隐蔽的暗道，看设计应该可以通向每个房间。
郭文韬想着，男孩靠着墙盘腿坐下，单手托腮，男孩柔顺的发丝搭在额前，看上去顺张乖巧。
“你…是什么人？”
郭文韬的手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匕首。
男孩听郭文韬叫自己，抬头看他，笑起来，眼中却好像藏着一片深湖。
郭文韬很熟悉这种眼神和笑容，和邵明明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很像，不同的就是，邵明明的眼睛哪怕再刻意也藏不住事，单纯的像个小天使，眼前的男孩明明在笑，感觉会更让人更亲近些，可郭文韬可怕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眼神看不出深浅，就好似一片深渊，心中有了猜疑再细看那微笑便显得是那么假，给人的感觉丝毫不同。
而且这人的身份尚且不知，但郭文韬觉得能找到这里而且如此淡定的一个小孩，绝不普通。
男孩扶着墙缓缓起身，偏长的头发遮住他的脸，郭文韬眼神犀利，在背后抽出匕首。
“嗷～，我腿麻了！”
男孩惊呼。
郭文韬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想笑怎么办？
不，郭文韬，忍住，发挥你的职业素养。
我职业素养是啥？
你是警察。
但是他说他腿麻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郭文韬这个人就这样，别人笑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就冷眼旁观，可一个不经意的话或者动作就够他笑一整天，更何况男孩的那句话一直在头顶盘旋。
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嗷嗷”的叫着，两手搓着腿，想把脚抬起来，结果不知道又扯到了哪根筋，男孩叫的更大声，像狼嚎一样。
郭文韬也没好到哪去，他想上去捂住男孩的嘴，让他小声点，结果扑上去跪在地上，他正想开口，脑海里全是神奇的“我腿麻了。”毫无防备的笑出声，结果越笑越来劲，郭文韬捂着肚子滚到地上。
过了一会，好不容易不笑了。
结果那一瞬俩人四目相对。
………
………
有时候不怕你想笑一件小事，怕就怕身边还有一个和你一起笑。
俩人极力压低着声音，笑出来的效果都堪比在健身房一个月的运动量，都笑的喘不过气，郭文韬肚子都笑的疼，但就是停不下来。
等人走的差不多，俩人也笑够了，靠着墙，喘着气，男孩舒着胸前那口气，郭文韬甚至被呛到咳嗽。
“给。”男孩把一直拿在手中的酒杯递给他。
“谢了，我不喝酒。”郭文韬笑着推却。
男孩的笑意更深了，“这不是酒，这是快乐水，要来一口吗？”
男孩这次倒是把语气稍微放正经了些，只是随口说着听来的话。
郭文韬梅开二度感到神奇。
男孩见他拒绝便将可乐一饮而尽，“啊，舒服～。”然后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个郭文韬，偷偷笑着。
郭文韬极力控制着抽动的嘴角，看来自己的第六感错了，这憨的真的是个孩子啊，这个人怕不是有什么天生的综艺细胞，偏偏戳中他的笑点。
“哦，对了，你是谁啊，怎么到这来了？”男孩先一步问出了问题。
郭文韬干脆顺藤摸瓜，“你可以叫我Stefan。”别的话他不想多说，也觉得不必多说。
“斯蒂文？什么名字。”男孩念这几个字好像烫嘴。
你他妈难道九年义务教育掏粪去了吗？长这么大没学过英语！？
这要是那群人中任何一个郭文韬都会这么说，但他对除队里那群人外都挺温柔，更何况是一个这么乖的小孩：“不是中文，是英文名。”
男孩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看着他笑。
“Stefan哥，我叫石凯，这打杂的。”
“打杂，这里需要什么打杂？这暗道，又是怎么来的？”郭文韬还是疑惑。
石凯放下手中的酒杯，仰头看着天花板，看上去似有些犹豫，“我慢慢和你说。”
“可能会有点多，而且啰嗦，你要听吗？”
郭文韬靠在他旁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反正那些人还在附近，听听再和小朋友聊聊天没啥。
石凯看着天花板，“我就在这工作，我们家算不上好，在这一片要是找到活干的，就有希望，一天的钱够一个家庭活至少四个月，但这里也是最难干的，”苦涩的笑一声，“因为你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把钱带出去。”
许是他已经拿郭文韬当朋友了，也或者是压在心底的事想要有人倾听、宣泄。
“我是19岁的时候过来的，暗巷确实好，一天至少五万，但蒲爷他们这边，是你随便开价，无论多少都会给，但这里也是最难活命的，我之前还不知道，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相安无事，我还以为能好好的，结果还是躲不掉。”
石凯仰头靠着墙，“那天来了一群拿着枪的人，进来就是看到一个杀一个，我就在一堆尸体里面跑，满身的血，我被人打中了一枪，但我不想死，我还有哥哥，结果和你一样躲到了这个房间，发现没有一个藏人的地方，和我一起进来的一个男孩拉着我藏到了这里，我才躲过一劫，因为这个我才发现这条密道。”
毕竟当时还小，还是个孩子，哪怕过去了很久，石凯还是会很难受。
“所以，这条暗道只有你们知道？”郭文韬看着他。
石凯眼中没有光，只是回答着他：“严格来说，现在应该只有我们知道。”
郭文韬皱起眉，“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死了，怎么死的？”
石凯轻轻颤了两下，好像很害怕，“他当时，就在我眼前死的，他被人杀了。”
石凯蜷缩紧双腿，手臂紧紧环住双膝。
郭文韬上前轻轻拍拍他的胳膊，“对不起，觉得难受就不用想了，没事的。”
郭文韬哄小孩一样安慰了一阵石凯，石凯慢慢的放松。
石凯深吸了一口气，“谢谢Stefan哥，我没事的，我带你出去吧。”
石凯站起身，看着郭文韬笑，“走吧，Stefan哥。”
石凯走在前面，收起怜悯的眼神勾唇，可那笑里却是那么凛冽冰冷，如收获猎物的猎人。
郭文韬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净是怀疑。
郭文韬刚才一直仔细打量着石凯，男孩模样生的好看，他并不觉得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会有一个这样的男孩，但他同样看不出猫腻。
并且石凯说的“凄惨身世”，郭文韬暂觉得不可信。
叫蒲熠星“蒲爷”这个称呼真是变扭，不过蒲熠星一直让他把这段故事背会也终于派上用场。
石凯确实在和郭文韬讲故事，只不过换了个版本。
他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紧握的枪，浓重的血腥味布满全身。
“怪、怪物！”
对，就是这么叫的。
那些人叫他怪物。
他们不该死吗？
对于19岁的他来说，那确实是恶梦，但现在，他从未后悔。
这个秘密的确只有他俩知道。
他亲眼看着男孩倒在他面前，死在他的枪下。
不过今天和郭文韬这么一说，石凯也不自觉的想着以前的事。
这件事后蒲熠星收了他做手下，石凯也不知道蒲熠星看上自己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和那些恶人都不一样。
不知为何，暗巷开始有人追缉石凯，隔三差五就有人杀，都是和他年纪、外貌相像的男孩，如果他不在蒲熠星这里，自己也早已丧生于此。
但石凯一开始并不想牵扯到这些事情，那时他眼里还有光，他在等他的哥哥。
后来蒲熠星告诉他，他哥哥拿着钱跑了。
石凯手中的花瓶碎了满地，同时碎掉的，是他唯一的光亮。
蒲熠星告诉他他做的没错，他还有希望。
呵，他能有什么希望，石凯自己都不信。
他那时只想死，可蒲熠星这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却总是阻拦，石凯想尽一切办法给蒲熠星惹事，几次甚至让他死于乱枪中，但蒲熠星却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精力保他。
蒲熠星那天和他谈了很久，石凯也记了很久。
“凯凯，你还小，你还能走出去，但我不行。”
“你会遇见那个能让你坚持活下来的希望。”
……
“但你要记着，为了自己活下去。”
“Stefan哥，谢谢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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