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眼皮条件反射地紧闭，等了几秒，意料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耳边是荆麟清冷的少年音，“对一个女人动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睁开眼，拳头被荆麟拦下。他的皮肤是天生的冷白色，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根根分明。

　　莫酌冷眼瞪着我俩，从他手中抽出拳头，看向我时眼中的嫌恶毫发毕现，“陆瑜，你他妈贱不贱啊，我平时对你不够好？你就是这么耍老子的？”

　　我说不出话来。我只想回家，憋屈死了。

　　荆麟又替我开了口，“既然知道被耍了，那就跟她断绝联系，我不想再看到你出现在她面前。”

　　莫酌骂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跟这贱女人是同等货色，和自己亲爹的女人搞在一起，你他妈不嫌恶心？伦理道德是被野狗吃了？”

　　莫酌这几句话没将荆麟骂醒，他不为所动地与他对视，“关你什么事，又不是我亲妈。”

　　莫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愤然离去。

　　他走后，荆麟靠近站在原地发愣的我，将滑落的外套重新披上我的肩头，“知道了吗阿姨，这就是你玩弄别人感情的后果。今天如果不是我在这，你引以为傲的脸蛋怕是要被揍破相了。”

　　他循循善诱道，“所以，尽快跟荆广陵离婚，跟我好好在一起，我会尽全力去对你好。”

　　我苦笑道，“你跟你爹抢女人？不好吧。”

　　他掐了把我的脸，力度不轻不重，“是你先招惹我的，不然我没想过跟他抢。”

　　我揉了揉脸，“你爹要是知道你在这挖他墙角，估计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荆麟无所谓道，“那就断绝。”

　　我冷嘲热讽，“你好有孝心啊。”

　　荆麟嗤笑，“他从小到大没管过我，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有孝心。”

　　见我不说话了，荆麟又道，“正好他也快出差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就去把离婚手续签了。你想要的，他能给你，我荆麟也能。”

　　我欲哭无泪，又不是我不想离。

　　“总之，你死了这条心。”

　　荆麟皱眉，明显被我的固执惹生气了，“你要我死心，行啊，那你以后就别来招惹我。”

　　我回嘴，“我是没招惹你了啊，你没发现这几天我都躲着你，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吗。”

　　荆麟低低地草了声，舌尖顶着左腮，极度恼火的神情，我生怕他一气之下会像莫酌那样想给我来一拳，挪着步子离他站远了点。

　　荆麟被我气走了，临走之前撂下一句，“我不会再缠着你，麻烦你以后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后来，他果真说到做到，长达两周的时间，我连他影子都没摸见。他没去学校上课，晚上也没回家睡觉，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谁也找不着。

　　他班主任给我打来电话，问荆麟逃课这么久是想被开除吗，我支吾着给不出一个解释，打荆麟的号码，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我都快怀疑荆麟是不是被人贩子拐到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了。

　　完全是渺无音讯。

　　又找了他几天，没找到他人，倒是等来了荆广陵的死讯，我简直难以接受，因为这真的太过突然，明明前段时间他还跟我说马上就能见面。

　　结果我见到的，竟然是他最后一面。

　　消息千真万确，还登上了今日头条，他在从机场返回自家住所的途中，遭遇一辆醉酒驾驶的小车追尾，两辆车发生了极其惨烈的撞击，车祸现场惨不忍睹，肇事车主当场死亡，荆广陵在送去医院抢救的途中，也很不幸地死在了救护车上。

　　那段日子，我忙得晕头转向，他开的公司要有人接手，他的葬礼也得隆重举办，而作为他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葬礼必须出席的关键人物，荆麟却不知所踪。我想到了原著中荆麟在大结局一把火烧死了一家三口，几乎快怀疑这起突如其来的车祸是荆麟一手策划的了。

　　只是这么怀疑，我就不禁脊背发凉。只是我转念一想，这场车祸经由警方鉴定，确实是属于追尾车主醉酒驾驶，才酿成的惨祸，荆麟应该没这么大本事让一个人不惜身亡也要替他杀了荆广陵。

　　这座城市太大，找起人来简直如同大海捞针，荆广陵的葬礼结束了，我也没找到他。

　　我对荆广陵没感情，他刚下葬，我就在脑中询问系统：人都死了是不是可以离婚了？

　　回应我的，是断断续续相当卡顿的机械音。

　　[系统崩溃，请稍后再试。]

　　无论我询问多少遍，等来的都是这个回答。

　　我真的无语了。这什么破系统。

　　我没报多大希望给荆麟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跟你爸离婚了。]

　　出乎意料的，这次荆麟秒回。

　　回了我一个问号。

　　我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这小子，我问了八百遍你人在哪，他没搭理过我一次。

　　提及离婚就瞬间出现了。

　　我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秒接，荆麟喑哑的声音混合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阿姨，你这次说真的，你没又骗我？”

　　混乱的音乐声，喧嚣的人声，荆麟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但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惊疑和惊喜。

　　我愠怒道，“你他妈去哪鬼混了荆麟，你爸死了你知不知道，不离婚我给他守一辈子寡吗。”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只有环境音在持续。

　　沉默过后，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荆麟平淡无波的声音传来，“荆广陵死了？”

　　我没好气道，“死好几天了，人都入土了，你是没通网吗？头条新闻你没看？”

　　荆麟嗯了声，“阿姨，我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连白天黑夜都没顾得上分清。”

　　“分不清你似乎还挺骄傲啊。”

　　“没有，只是实话跟你说。”

　　伴随着荆麟的说话声，还有一阵骂骂咧咧的男声和紧随其后噼里啪啦砸酒瓶的声响。

　　我加重语气，“你人现在到底在哪？”

　　荆麟口齿清晰，听不出醉意，“酒吧，怎么了阿姨，你要过来陪我喝两杯吗？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染上轻佻，“还是把我拖回去，和你去趟民政局？”

　　我翻了个白眼，“不，把你拖回你爸坟头，让你给他哐哐磕上几个响的。”

　　荆麟啧了声，“那我就挂了，别来找我。”

　　下一秒，手机响起嘟的一声。

　　荆麟这臭小子还真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