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麟朝我步步走来,我真想打个地洞没出息地钻进去,也好过面对眼下如此尴尬的气氛。
“阿姨。”他腿生的长,两步就走到我面前,在我桌对面坐下,骨节分明的双手交叉在一起,看似惬意又悠闲的问我,“躲猫猫的游戏好玩吗?”
我忍住了遁逃的冲动,将另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手磨咖啡推给他。荆麟也慢条斯理地接过,不过脸色明显又骤然冷了十几度,他转了转杯沿,“阿姨是在这等谁?这杯咖啡本来是为谁准备的?”
我有些懵,“本来是打算自己喝的啊。”
他看了看另一杯已然凉透的咖啡,“你一个人喝两杯?”
我看到他阴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转多云,“不行吗。”
荆麟没再说什么,慢悠悠喝了口咖啡后,抬起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眸凝视我,“解释一下吧阿姨,亲完我就把我晾一边,是什么意思?”
我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荆麟眯了眯眼,“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嗓音冷得像是渗了冰块,“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嘴硬,“你想多了,我哪有躲着你。”
荆麟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天在我眼前瞎晃悠的女生是你找过来的,为什么赶我走,你就这么喜欢把我往别人怀里推吗?”
冷冰冰的语调里似乎还掺杂着委屈。
我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找到更好的,她显然比我更合适你。”
荆麟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阿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她合适了?”
我实话实说,“无论是从年龄、外貌还是性格,她都比我更加配你啊。你俩俊男靓女,年轻登对,站一起都配我一脸。”
“配吗?那是你瞎。”荆麟毫不留情,漆黑的眼眸隐约染上愤怒的色彩,“而且爱情讲究的是相配吗?互相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捉住我搭在桌面上的一只手,稍快的语速显得恳切又咄咄逼人,“阿姨,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我高贵冷艳地抽出手来。
我感觉我已经把“别来沾边”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你也说了,爱情最重要的是互相喜欢,可荆麟,我对你没有男女间的情谊。”
这次我清楚地看见了荆麟脸上的委屈,他像个被大人欺骗的幼童般,眼中甚至弥漫开氤氲的水雾,“那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的爱我都是骗人的吗?”
我斩钉截铁,“我说的爱你指的是母爱。”
“母爱?”荆麟勾唇冷笑,“那你主动亲我算什么?算后妈和继子之间表达亲情深厚的方式?”
我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荆麟失望透了,爱而不得的无力感像是一把绝望的火,在他左胸烧得热烈,把他所有正面情绪烧成了一把灰。他咬紧牙关,声音也硬邦邦,“如果是这样,你跟我妈还真是如出一撤的恶心。”
他语气嘲讽,眼神里的失望和哀伤浓重得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晦暗阴影。
几乎将我整个人吞没。
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我如坐针毡,很没骨气地选择了说不过就开溜,却被荆麟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他也跟着站起身,嫉妒之火将他整个人点燃,荆麟愤怒到连尾音都撕裂了。
“凭什么我爸可以?我他妈就不行!”
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整个咖啡厅都回荡着他的声响,我想荆麟实在是气得不轻,不然怎么会这么失控。胸膛跟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就连那张俊秀的脸都有些扭曲。
客人被他惊动,纷纷侧目而视。
感受着周遭人惊疑不定的八卦目光,那种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又来了。我用力挣脱开荆麟的手,捂住脸直往店门外冲去。
好丢人!他疯了吗!?
冬夜的晚风扑打在我身上,渗入骨髓的冷,我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理智瞬间回笼,这才意识到我刚才跑的太急忘记结账了。
身后有球鞋踩上枯枝败叶的咯吱声,我转身,荆麟跑得很急,踩得树叶咯吱作响。
这里是一处芳草萋萋的街心公园,因为夜太深了,方圆几里看不见人。
他喘着气跑到我跟前,似乎生怕慢一点我会不见人影。而我看见他靠近,条件反射地连连后退,好似他是什么污秽或瘟疫,令我避之不及。
见我退,荆麟便不动了,孤身惆怅地站在原地,身影被黯淡的路灯光拉得瘦削又细长。
“为什么你们最后选择的都是荆广陵?”
他无措又苦涩地看着我,眼底被浓郁的阴影覆盖,比今晚的夜还漆黑,看不见一丝光亮。
我翻来覆去地抠弄着自己的掌心,压根不敢去看他那双黯然的眼睛,“我刚才忘结账了……”
荆麟叹了口气,“我帮你结了。”
我哦了声,想起他最后在咖啡厅内吼的那一句“凭什么我爸可以,我他妈就不行”,一本正经又语重心长地对他来了句,“荆麟,你也不是不行啊,你要是能接受我跟你是恋人关系的同时,还和你爸荆广陵是合法夫妻,那你就行。”
“……”
短暂的沉默后,荆麟气笑了,他还没见过脚踏两条船踏得这么理直气壮又光明正大的。
“阿姨,你不觉得你这话荒谬得可笑吗?”荆麟脸上的咬合肌向上提拉,那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阴森表情,“如果你这张嘴只能用来说出不要脸的话,那我建议你自己把嘴巴缝上,少来祸害别人的耳朵,老阿姨。”
可以看得出他是真的被我气到了,就连说话都给人一种是恨得牙痒痒的感觉。
“你损完了吗?”这嘴巴是真毒啊,我是真不想跟他说下去了,“损完我走了。”
我转身,荆麟厉声喊住了我,“不许走。”
可能是他声音太过阴冷,被他这么一喊我还真就停在了原地。随即身后刮过一阵冷风,荆麟从背后猛的抱住了我,抱得格外用力,好似稍微松一点力度,我便会化为镜花水月的泡影般。
我被他勒得险些喘不过气。
“就我们两个人不行吗?”少年声音哽咽,“你就只和我好好地在一起,有这么难吗?”
我怀疑身后的人哭了,因为他说话鼻音太重了,想回头去看,怀抱在我腰间的力度瞬间紧绷,我疼得“哎呦”一声,苦着张脸点点头。
“有。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没办法违抗这个系统。我只想回家,为此,系统说什么,我都只能照做。
“为什么?”荆麟苦笑,“专情难道不是谈恋爱的基本要求吗?怎么到你这儿,就成我的奢求了。”
“是啊,”我头疼地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道:“因为我就是这么滥情的人啊。”
荆麟没说话了,却也抱着我不肯撒手,我试图挣脱,却听见他咬着唇的一声呜咽,似乎在极力遏制,却还是不小心漏了出来。
我突然就没了挣扎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