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宝钗同平儿一处做针线,莺儿坐个杌子在地上整理布头。平儿忽而想起一事,对宝钗说道:“你可听见一个新闻,原来宝二爷屋里的袭人找着了,竟是在忠顺王府做了侍妾。”宝钗一愣,淡淡说道:“既知道了去处便罢了,也省的她家里急的到处找人。”平儿叹道:“听说那忠顺王府里的姬妾无数,且稍有不留心便会遭到打骂,苦了袭人那么个人。”宝钗道:“不过个人的命罢,又有什么办法。”平儿想起昔日姐妹情分,不禁替她发愁:“前一阵她哥哥还来求琏二爷,可惜咱们府上哪有那个本事去和忠顺王府要人,因此琏二爷劝了她哥哥几句,不过认命罢了。”不料二人的对话却被宝玉在窗外听见了,如遭雷击一般,眼泪自顾自流了下来,也不进屋,一个人浑浑噩噩往桥边走去了。莺儿听得窗外有声音,放下东西走出去看,哪里还有宝玉的踪影。宝玉一个人立在桥头,想起与袭人昔日的温存,袭人待自己温柔和顺,原想着死活总在一处的,谁知道这些变故竟导致两人再见也难了。宝玉一行想,一行哭,却又不敢将心事说与宝钗,还是麝月见宝玉出去半天不见回来,找了过来。“我的爷,你怎么站在这风口里了,咱们回去吧。”麝月一边给宝玉拭泪,一边扶着他往回走,也并不敢深问。还是宝玉哭着把听到的话说了,麝月想起袭人受罪,也撑不住哭了,半晌含泪劝宝玉:“二爷也不必十分替袭人姐姐愁苦,我们原是做丫头的,将来的归宿无非就是配小子或是与人家做妾,便是被骗进王府了,然袭人姐姐为人聪明和顺,想来也不会有人太为难她。咱们留心打听着,二爷过几日也跟外面的朋友说说,指不定有识得王府当差的,或还可递上一句话。”宝玉无法,跌脚道:“也只好这么着。”麝月又劝道:“只一件事,在二奶奶面前你可别露出行迹来,现今距离科考越来越近了,省的太太和二奶奶忧心,又说你不务正业了。”宝玉拉着麝月的手流泪道:“我的心事如今也只敢让你知道,先时这屋子里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谁知现在都变了,我有什么话都只能憋在心里,好在还剩下你,我好歹不会让你去的。”麝月挣开手,转身拭泪:“我不过是个丫头,原没要紧的,将来如何也只好听凭主子吩咐,只要二爷将来好了,我们这些人也不枉服侍了一场,心里也是欢喜的。”宝玉坐在书桌旁说道:“就是为了你们,我也好歹挣出来一个前程,不叫你们白为我操了心。”麝月见他知道用功故也欢喜,只是想到去了的姐妹,以及自己的将来,也是无比惆怅。
且说湘云在漪阁与黛玉作伴,两个人或是一同做些针凿女工之事,或是月夜之下饮酒作诗,或是同榻闲谈追忆年小时光,日子过得倒也颇为自得。隔几日探春闲了也来探望她二人,三人下下棋说说话便打发了一日。婉春、念春因旧年得了贾母恩典在大观园里住过几天,与黛玉、湘云也是见过的,因此婉春便对探春说道:“改日三姐姐闲了要往中州王府去的时候,也带上我跟六妹妹可好?许久未见了,我们也想去给林姐姐请安。”探春心知婉春意思,只得带了她姐妹来给黛玉请安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