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直至日上三竿喜君与青如才懒懒地起了床,她们昨夜聊的实在太兴奋,近子时才睡去。
草草喝了几口粥二人便来到了前厅,明日便是成亲的正日子,卢三夫人正督着众人布置房子,小厮丫鬟们来来去去,全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喜君四处望了望没见到卢凌风人影,却又不好问出口,青如看着她无奈摇了摇头,挺身而出,问道:“母亲,七兄去哪里了?”
“去墨园了吧……他说要约周林祖一起去骑马。”
卢青如眼波一转,再问道:“只约周林祖吗?还有别人吗?”
“那就不知道了,……你找他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青如只思考了那么一刹那,便想出了个理由“墨园的葡萄该熟了吧,我带喜君阿姊去吃葡萄好不好?”
“这主意倒是不错,”卢三夫人看着屋内屋外忙乱的样子,笑道:“你不在我跟前添乱倒能收拾更快些。不过一定早些回来,明日晨起便要入宗祠祭祖的,可不能像昨夜睡的那么迟。”
“晚膳前一定回!”
卢青如说完拉起喜君便跑了出去。
坐上了车,青如才和喜君解释说她七兄一定是借着游园骑马的引子去和余英卓说那件事了,可他七兄从小嘴笨,吵架就没赢过,而且谁的话都相信,所以她们必须得跟着去看看,别让他将一桩两全其美的事给搞砸了。
“他只是不屑吵而已……他其实很聪明的。”喜君忍不住为郎君辩解道。
“阿姊觉得他聪明可能是因为和阿姊待久了,他稍微沾染了那么丁点儿聪明气息吧。”
喜君笑了笑没再说话。
墨园地处郊外,一路漫长,青如便和喜君闲聊了起来,墨园是卢氏祖业,据说当年卢氏先祖便是在此起家,而卢家所有嫡出子孙都会在弱冠礼时在园内亲自种上一颗树,有子孙绵延繁衍之寓意。如今这园子一半种了果树,另一半则被建成了宽整的赛马场,每当有果子成熟,卢家便会宴请宾客,夫人小姐们赏花吃果子,少爷公子们便骑马射箭。
“那园子里是不是也有卢凌风种下的树?”喜君问道。
青如皱起了眉,道:“七兄他,尚未……”
“为何?”喜君疑道。
青如犹豫了片刻,才道:“阿姊,七兄的身世,他告诉了你多少?”
喜君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哎……”青如长叹一声,道:“看来他是没全部告诉你,他……不是我大伯父的儿子!”
喜君倒吸了一口冷气,刚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青如已经缓完这口气接着说道,“他其实是我二伯父的儿子。”
“……?”这倒是喜君未曾想到的。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我二伯父和二伯母出门游历时不幸被仇家杀害了,可怜我七兄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漂流在外,后来大伯父费了好些周折才找到他将他带回家,因大伯父一心向道,本就无意娶妻,年过而立膝下无子,所以回来后便将七兄直接记到了他名下,由他亲自抚养,这事本也无异议,可族里却有几个庶出的男丁,一直妄想着能让大伯父将他们的孩子过继过去,可七兄回来了他们的梦也就破碎了,所以七兄上族谱时他们就闹过事,后虽被宗族惩罚但他们一直不服气,时不时便生些事端出来。七兄弱冠之年大伯父病重,那些人又不消停,所以七兄的弱冠礼都办的很是简单,而园内种树一事更是缓了下来,不过这次你们大婚,我听父亲说,是必然要让他在园内种下树的。”
“原来是这样……”喜君若有所思,卢凌风的树何时能种在园子里倒在其次,但有一件事却需弄清楚,喜君再问道:“你可知你七兄的生母是谁?也就是你的二叔母。”
“她姓李,……”
“姓李?”喜君惊呼出声。
“阿姊你不用这样惊诧,”青如忙道:“她们父女虽姓李,却与陇西李氏和皇家都没什么关系。二伯母的父亲是宗学里的先生,很早就在宗学里教书,二伯父与二伯母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李先生去世前将女儿托付给二叔父,二人也就在李先生病塌前拜堂成亲了。”
“哦……”喜君略应了应,惊叹于卢氏一族竟将卢凌风的身世圆的如此天衣无缝。
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下了,青如带着喜君先去马场处偷看了一眼,果然诺大的场地上稀稀疏疏地站着十几位长身玉立的郎君,喜君一眼便看到了卢凌风,即便在那一众神采飞扬的公子中他也是那个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气凛然……,明明他的样子都已经深深刻进了心里,但每每见到他喜君还是会忍不住心动,有时她会想若当时没那么勇敢,没有追着他一路南下,是不是这辈子便要在悔恨中渡过。
“阿姊……别看了,”青如忍不了了,“过了明日他整个人都是你的,一辈子还怕看不够吗?”
“我只是……除了他我不认识别人啊。”喜君小声辩解了一句。
青如叹着气摇了摇头,指着马场上那几个人一一介绍道:“那个穿青衫的就是周林祖,那个灰衫的,一直在笑的那个是王家五郎,那个蓝衫的是安家大郎,……那个黑衫的,长的很俊俏的那个,他就是余英卓!”
“哪里俊俏了?”喜君看着那黑衫少年,眉宇间虽有三分英气却还带着七分不屑,颧骨略高,两腮无肉,且目光闪烁不够坚定,有刻薄之感。
“我看就是潘安在世,阿姊也觉得比不过那个人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喜君有些害羞了,忙解释道:“就只是觉得他面相不够饱满。”
“面相好也不会苦追谢云岚那么久都追不上了。”卢青如拽了拽喜君,道:“阿姊咱们别在这里吹风了,咱们去后园的暖阳阁吧,七兄即便要同余英卓说那件事也不可能在马场说,离马场最近的休憩之所就是暖阳阁,他们一定会去那儿的。”
暖阳阁里的确阳光充足,日常之物一应俱全,青如遣退了跟着的小厮及丫鬟,带着喜君直奔二层,找了个隐蔽却能看见一层厅内情况的地方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二人刚坐定不久,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门便推开了,二人屏住了呼吸,焦急却又小心翼翼看向了门口。
先是一个灰衣小厮走了进来,青如定睛看了看,立刻小声告诉喜君道:“看他穿的衣服好像不是我家下人。”
那小厮对着门外道:“小姐暂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家公子说他马上就来。”
“好。”随着一声娇滴滴的回应,一只穿着粉色绣鞋的娇小玲珑的脚迈了进来。
“真是女的?”喜君与青如同时低呼出声。说话间,那位小姐已进了屋子,高挑纤细,柔媚娇艳,肤若凝脂腰若杨柳,粉色的纱衣罩着她聘婷的身姿如梦似幻,略显憔悴的面容施上薄薄一层脂粉竟有种浑然天成的破碎之美。
“青如,”喜君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酸,道:“她可比你形容的漂亮多了,我那幅画未能画出她风采的十之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