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的心也有些沉,今日酒宴之上,酒过三巡后有几个同窗问起了他与喜君的事,他只简单答说“缘份使然”,可不想有个叫做余卓英的却冷笑了一声,道:“范阳卢氏就是范阳卢氏,竟把私奔这种事粉饰的如此冠冕堂皇,不过卢少卿也是个有担当的,如今飞黄腾达了,竟还愿意顾念这份情义。”
卢凌风当时便怒了,生压着怒火对那人道:“余兄想是错信了谣言才有了刚刚那番胡言乱语,我卢府喜事将近我也不想追究,但余兄还请慎言!”
“卢少卿既不让说便不说了,反正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你说什么?……”卢凌风拍桌而起。
“七郎莫急!”邻座周林祖忙拉住他,再转向余英卓道:“余家二郎,今日是专程为七郎办的接风宴,也为恭贺他新婚之喜,你若实在对他不满,离开便是,何故说这些不痛快的话。”说着便给旁边人使眼色,让他们拉那余英卓出去。
“他不能走!”卢凌风冷喝一声,几个起身欲打圆场的人尴尬地定在那里。
“说清楚,私奔之言从何而起?”
“怎么,现在知道难堪了,你也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回范阳来吧,”余英卓阴阳怪气地道,“世人都道你范阳卢氏尊礼法,守道义,却不想你卢凌风放着在闺房中苦等你五年的女子不要,却选择了一个大胆放浪到追着男人跑的女人!”
“放肆!”卢凌风大喝一声,“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就真别怪我不客气了!”
“胡言乱语?”余英卓冷哼一声,“难道那裴家小姐追着你一路南下是假的,无媒无聘,不叫私奔叫什么?”
卢凌风握紧了拳,盯着那余英卓,好久,才将一拳打过去的冲动压下去,缓声道:“我与她一同南下确是事实,不过她南下是她义兄苏无名邀请的,也是得了她父亲的允诺,只因她画功了得,可助破案,而我当时是被革了官职逐出长安的,苏无名与我有些私交,不忍我流落江湖便收我做了他的私人参军,仅此而已。……这些话卢某只说一次,在座各位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应该明白谣言止于智者,若我再听到类似的传言,便不要怪我不念同窗之谊!”
“你说了这么多,将你们二人说的那么清白,怎么你再次入仕后就这么急着娶她,你敢说你们之间不是早有勾连。”
“我的确早对她有意,若不是出了意外也必会上门提亲,我与她男未婚女未嫁,这有什么不对吗,我堂堂正正娶她,她也是清清白白嫁我,勾连这个词用得不当吧。”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余英卓忽然来了底气,“你父亲生前曾给你议亲谢家三娘子谢云岚,只因你要守孝便搁置了下来,可如今,她等了你五年,你却带着另一个女子回来,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遵亡父之意,竟与其他女子暗自传情,不叫勾连叫什么?”
“谢云岚?……”卢凌风懵住了,“……她是谁?”
“少装傻?别说你不知道,你离开范阳那年她还赠过你一幅画。”
卢凌风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有了一点儿模糊的记忆,似乎是他一位同窗的妹妹,可议亲之事他却然一点儿都不知道,等他五年更是令他惊骇,难道父亲真与谢家有过什么约定,否则,人家凭什么等他。若是这样,那可就难办了。
“我对她有些印象,”卢凌风稍稍和缓下来一些,“但议亲之事父亲与三叔的确没同我说过。”
“你们卢氏当真是要仗势……”
“好了余英卓!”周林祖打断了他话,“坊间那些谣言七郎都已解释清楚,至于你说的议亲,家父做为七郎的开蒙老师,卢家大伯也曾问过他的意思,不过最终两家并未说定,七郎当时远在长安不知道也正常,卢公病故后,七郎要守孝三年,自然更不会再提此事。”
“七郎,”周林祖转向卢凌风,道:“你可知你要回来成亲的消息一传来,关于你与裴家小姐的各种传言也随之而来,有人说是她纠缠于你,让你沉浸温柔乡中不能自拔,最终连官职都丢了,还有人说是你禁不住她美色的诱惑,犯下大错,只好带着她偷偷私奔……总之,不堪入耳,曾眼看着你长大的几位先生都很叹息,加上谢家三娘到如今都因念着你仍未嫁人,有人就说早知如此,倒不如几年前劝卢公将你与谢家的婚事定下,也不至于如今做出这等……出格之事。”
“这传的都是什么?”卢凌风满脸的惊诧,“还有那谢云岚,他当真是因为我才未嫁人的?”
周林祖叹口气,无奈却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这是何苦,我与她本也不相干啊……”
卢凌风回了家中,先去找了卢家三叔将事情说了一下,卢家三叔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说市井之徒,见识短浅,你被革职的真相他们怎会参透,无稽之谈不必理会,若放肆过了他自会处理,至于谢家,更不必理会,当时连议亲都算不上,只是将那谢家三娘列入了待选之列,同入的还有四五位女子,都不像她这般胡闹。
卢凌风同他三叔说完了话走去了他的院落,房间的灯还亮着,隐约透出两个人影,他推门而入,果然,青如仍在,她正与喜君在案桌前低声探讨着什么。
“这里,她下巴会尖一些,腰身也更细……”
“她有这么瘦吗?”
“嗯,看着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
青如比划着,喜君在绢布上画着。
“在画什么呢?”
卢凌风走过去,绢布上是个杨柳细腰的美人儿,婀娜多姿。
“喜君你的画功又有长进啊,”卢凌风赞叹道,“这美人儿的幽怨之感太传神了。”
“美人儿?”青如诧异道:“七兄你不认识画中人?”
“莫要胡说,”卢凌风急道:“我怎么会认识这画中人?”
“你当真不认识?”喜君也有些吃惊。
卢凌风更急了,“我怎么会认识一个女子!”
“哎……”青如仰天长叹一声,道:“谢云岚,你可当真是错付了!”
“难道她就是谢云岚!”卢凌风忽地明了了。
“七兄你想起来啦?”
“今晚有人一直和我说她……”
“那这么说七兄已经知道她等了你五年的事了?”
卢凌风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马上转向喜君道:“喜君,我当真不知道这件事,你得信我。”
“我信你……可,事情要不要解决一下,不闻不问合适吗?”
“可耽误她的也不是我啊。”
“七兄这话说得,好理直气壮啊!”青如在旁窃笑道。
“关你什么事?”卢凌风板起脸来,“这么晚还不回去睡觉。”
“我去睡了谁给你出主意啊?”
“你能有什么主意?”
“我若真能给你出主意,你把喜君阿姊借我两晚好不好?反正你们后天就成亲了,以后夜夜都能在一起,也不差我借的这两晚,对不对?”
“卢青如!”卢凌风吼了一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卢青如撇撇嘴,道“可父亲说明年就要把我嫁出去了。我却还没见过我未来郎君长什么样子?”
“没见过又如何,你的郎君是三叔父和六兄亲自挑选的,不会差。”
“男人看男人的眼光与我们选郎君的眼光还是不一样的……”喜君插话道,“还是找机会见上一面才稳妥。若满意自然好,若不满意还有反抗的机会,若实在不能反抗,那至少可以做好应对准备,比如逃跑或者迷药。”
“喜君阿姊,就是这个道理!”卢青如紧挽住喜君的手臂,“今晚你同我睡吧,我真的太喜欢和你说话了。”
卢凌风忍不住挑了挑嘴角,看着卢青如道:“你若哪天真见到了你的未婚夫婿,最好先问清楚是不是本人,还是冒名顶替的。”
喜君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只有卢青如满脸疑惑,“这种事也会有冒名顶替的吗?”
……
喜君最终还是被卢青如带走了,因为她真的给卢凌风出了个主意,她让卢凌风去找余英卓,因为余英卓对谢云岚可谓用情至深,已多次向谢家提亲,却回回遭拒,如今既然卢凌风大婚在即,谢云岚也就没了再等下去的必要,余英卓正是捕获芳心的好时机。
卢凌风虽刚和那余英卓吵过一架,对他很是反感,但青如的主意却是可行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也只能忍痛看着青如带走了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