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月伴着霞光从后山回到徵宫。
她将盒中的雪莲拿出,聚精会神的研制糖丸
霞光渐渐褪去,月亮悄然爬上枝头。
待她制好糖丸也没见到宫远徵回来的身影。
静寂的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夜色渐深,整个徵宫完美地隐入黑暗中,唯有屋檐下悬挂着几只木雕灯笼,为夜归人照着路。
棠溪月双手交叠置于脑后,悠然仰躺在屋檐上,凝视着那抹清澈的月色。
她的心随着思绪飘远,回想到下人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那些话语仿佛还在耳边轻响,令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傍晚,她找人问宫远徵去了哪里,下人给她的答复是:“角公子与徵公子拿出当年兰夫人的医案同执刃争吵起来,雾姬夫人力证执刃是宫门血脉,还说那本医书不是兰夫人的,而是泠夫人的。角公子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徵公子受了委屈,红着眼自己一个人坐在角宫台阶上不肯走。”
宫门的事情,棠溪风对她讲过,很快她就理清了宫尚角为何发了脾气。
雾姬夫人这招“釜底抽薪”走的是真的妙。
不仅诛了宫尚角的心,还伤了宫远徵的心。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叹了一口气,若是宫远徵一直待在角宫不想回,没人能劝得动他,还不如,让他好好想想。
铃铛响动,大门打开,宫远徵失魂落魄的走来,昏暗的月色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棠溪月坐起身迅速从屋檐上飞下,坐落在台阶上,仰着下巴,唇角微勾,笑着看向宫远徵。
棠溪月“你回来啦。”
走的近了,一眼就看到了宫远徵眼里的泪光,他身上的气息压很低,他在压抑着自己,抿着唇一言不发。
棠溪月眉眼弯弯看着他,拍了拍身侧的台阶
棠溪月“过来坐。”
宫远徵淡淡扫她一眼,她眼里的笑明媚灿烂,好像有什么吸引力一样,鬼使神差般的向她走去坐在她左侧的台阶上。
棠溪月望着他那张低落的脸庞,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一样,竟有些难以喘息。
她深呼吸一口气,红唇轻启,音色温柔
棠溪月“心里苦吗?”
宫远徵低垂着眸,眼睫轻颤,带着泪珠,没有回话,脸上的委屈清晰可见,还在极力隐忍着
想必他的心里定是苦极了。
她抬手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问着
棠溪月“徵公子以身试毒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苦呢?”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他以身试毒,少年低着头,这一瞬间自己的心好像展露在她的眼前,瞬间眼眶通红,眸中带着委屈,轻声开口。
宫远徵“因为没有人在乎我苦不苦。”
月色下,一颗泪珠掉落地面,晕染开来。
这滴泪像是落在了棠溪月的心口上,心猛的一疼,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她缓缓抬手捧起他的脸颊,让他与自己对视。
棠溪月“我在乎的。”
少女眼中的温柔,温暖无比,那句话萦绕在他的耳畔,仿佛是他这辈子听到过最好的言语,心里的树苗在这一瞬快速成长,变成大树。
微弱的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泛着银色的光辉,她脸上的笑如柔和的月光将他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照亮,酥酥的,暖暖的。
他也有只属于自己一人的偏爱和温柔了。
棠溪月见他情绪恢复了些,松开他的脸颊,垂眸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枚白色糖丸,指腹轻捏,抬手放在他的唇边。
唇瓣上的温度似乎烫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棠溪月“张嘴。”
他乖乖的张嘴将她的指腹一起含了进去,轻轻舔了下,唇角勾起。
宫远徵“好甜。”
棠溪月收回手,耳尖微微泛红,低垂着眸,轻轻揉搓湿润的指腹,轻声细语
棠溪月“吃了糖,心就变甜了,就算不甜,也不会太苦。”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宫远徵眸中透着温柔看向少女,她的脸颊染上一层绯色,格外动人。
宫远徵轻滚喉结,盈润的目光注视着她,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
宫远徵“棠溪月…我可能…爱上你了。”
棠溪月心跳一瞬间的失横,抬起恐慌的眸看向宫远徵,整个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说他爱她,但爱这个字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双眸对视的瞬间,她看清了他眼中流露出的那浓浓的爱意,真挚又认真。
让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逃离,她要逃离。
她眼眸闪烁躲开目光,快速站起身,从他身边离开,只是迈了一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方狠狠的拥住。
当看到她眼中的恐慌时,他就知道自己说的太早,看到她转过身子时,宫远徵的心脏一瞬间紧缩,他知道她想要逃离,他不能给她机会
只能快速起身紧紧的拥住身前的人,他怕,若不抱住她,他真的就得不到答案了。
宫远徵低着头靠在她的颈窝处,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宫远徵“阿月,你心里有我吗?”
棠溪月身子微僵,作为杀手,最忌讳的就是情之一字。
心底油然涌出一股恐惧感,她怕,她怕自己会爱上他。
可为什么会怕呢?
她已经不是杀手了啊!
她理不清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挣脱开宫远徵的束缚,快速逃离,躲进房间里。
修长孤寂的身影站在庭院里,莫名的萧瑟。
宫远徵满眼失落,望着靠在门内的身影,他不死心,抬脚上前,站在门前,神情恹恹,嗓音偏哑,慵懒低沉。
宫远徵“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羽睫轻颤,唇角微微蠕动着,音色带着慌乱
棠溪月“我…我不知道…”
宫远徵“不知道就是有可能对不对?”
宫远徵期待的目光望着门上的背影。
棠溪月像是思考着什么,最后摇了摇头。
棠溪月“不是,你别问了,没有,没有。”
他喉咙发干,脸色苍白,忍住酸涩感,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宫远徵“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听着少年颤抖的音色,她手不自觉地用力握紧衣服的一角,心脏像是在被撕扯,一边是对少年的心疼,一边是对感情之事的害怕。
她闭眼咬着唇,直到唇色发紫,都没有答复。
屋外的风,将他鬓角的碎发吹起,露出一双发红的眸,他忍着悲伤,小心翼翼的伏在门框上,嗓音沙哑低沉
宫远徵“如果爱是甘拜下风,那我愿意为你俯首称臣。”
宫远徵“所以你试着接受我好不好?”
他说的很慢,但咬字清晰,他在祈求着她,脸上的卑微到了极致,奈何她却看不见。
屋内的她脸色苍白,紧闭的双眼已满含泪水,以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在水里浸泡了一样,紧紧咬着的嘴唇也已渗出一缕血痕。
她不敢尝试打开自己的心,不敢去爱他
她怕的是——万劫不复
久久没有回复,宫远徵的额头无力地抵着门,明明一掌就可以推开门,他却没有胆量强行闯入。
宫远徵不敢进去,又舍不得离开,只能靠着门,坐在地上,迷茫地望着夜色深处。
宫远徵不知她想的什么,也不知她在害怕什么,只不过这颗心现下苦的要死。
两个人都缩靠在门前,隔着一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