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峙难辨,雪翡肖意。」
杨戬告辞了岑青从无霁府一路出来,朝着停放飞艇的山崖走去。
天色渐暗,他沿着谷里唯一一条溪流漫步,看着从脚边潺潺淌过的清澈流水,无缘由地想起岑青那头浓密柔顺的黑发,想来,那只发簪戴在她发间应该很是好看。
杨戬手中的口琴抛起又落下,他望着从中逸散而出的金色光点微微出神。
忽然,余光瞥见前方似有一人倚在树干上,他定睛看清那人身后赘着一只毛绒的灰黑色尾巴,原来是那只小狼妖。
他道:“呦,来送我啊?”
藏晟抱着长刀,冷声道:“我警告你,别多嘴。”
杨戬闻声点点头:“是我唐突了,你的事我不该管。”
杨戬懒懒应和着从他身旁走过,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他听见藏晟冷哼一声:“你也没资格插手,别再来打扰我们。”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杨戬心头一堵,想也没想,冲他一抬眉,道:“但我觉得,你姐姐的事,还是得替她管上一管。”
“......还是杀了你罢。”
不知哪几个字眼扎得藏晟狠狠一疼,他手腕一翻,寒刃出鞘。
锵的一声,狭长的利刃迎面而来。
杨戬仰身一躲,长刀擦着鼻尖而过。他想起那根异曲同工的擀面杖,心里嘀咕:这小子还真喜欢朝着头打。
藏晟反应极快,长刀一转,由砍变刺,劲风掠过脖颈带起杨戬颈侧的碎发。
这一刀带着张扬狠辣的杀意,杨戬正色道:“还真下死手,胆子不小,你知道我是谁吗?”
藏晟噌噌又是两刀,见那杨戬赤手空拳,明明自己这边杀气腾腾,刀刀密集如雨,他却还能闪躲自如。
藏晟怒意更盛,呲着两颗锋利的犬牙,吼道:“杨戬又怎样,杀的就是你!”
往来间,杨戬始终没还手,他见藏晟越来越狂躁,无奈道:“行那罔顾人伦之事的人是你,你还有理了。”
“岑青不是我亲姐姐,你也管不着!”
杨戬见他气得眼眶通红,有些哭笑不得:“万一哪天她成家了,你能怎么办?”
藏晟一顿,刀锋斜斜停在杨戬的眼前,脸色阴郁似无月的天幕,他缓缓道:“杀了,把觊觎她的人都杀了,眼睛剜了,舌头拔了,孽根斩了,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杨戬闻声脸色一变:“你......”
却见藏晟转身收刀,对峙戛然而止。
藏晟狠狠剜了他一眼:“哼,你的命先留着。”
杨戬望着他向无霁府疾行的背影,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
这边岑青送走杨戬,去灶房叫藏晟摆桌吃饭,却在府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她等了许久终于耐心耗尽,千里传音喊人回来。
不久便响起推门的声响,听见藏晟唤了声阿姐,
“回来了,”岑青见他衣襟凌乱,伸手替他整理,“就这么一会儿,去哪鬼混了弄成这样,饭都凉了。”
“这簪子……”
“怎么了?”
岑青见他盯着自己刚簪上的玉竹发簪,面色沉沉,不言不语地扭头走了。
岑青心下奇怪,她还没来得及问这两人是何时见过的。
——
此前,月中的某日,晴朗无云。
藏晟正在蓬莱的一间首饰铺里帮工,切割打磨着手里的一块翡翠。
旁边瘫在躺椅里的秃顶老头不时掀开盖在脸上的蒲扇瞥一眼,见那块顶好的飘花翡翠在一双覆着薄茧的手里笨拙地翻来翻去,他有点心痛,拿着蒲扇扇了藏晟的脑瓜一下:“你小子小心点,可别又毁爷一块好料子!”
此时,桌摊上传来翻动的声音,有客人来了。
藏晟没抬头,招呼了一声:“摊上五钱,架子上十钱。”
“你姐姐最近怎么样?”
藏晟闻声抬头,见一个高大的白袍男子朝他这里看过来。藏晟认出来了,是先前让岑青醉酒的那人。
想到这里,他面露不虞,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越瞧脸越黑,他语气不太好:“不劳你费心。”
藏晟见他拿起一支玉簪瞧得很细,他随口道:“那支是我师傅做的,十五钱。”
老头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杨戬本是从远处瞧见这少年身后的尾巴,才认出是前几日来接岑青回府的小妖,便想来打个招呼,却忘了或许在他眼里,自己是个灌醉自家姐姐,目的不纯,身份不明的歹人。
他有些无奈,带着歉意道:“上次多有叨扰,让你姐姐喝醉实非我本意。她近日可好,贵府可还安定?”
“管得着吗你,”藏晟嗤了一声,越听这人提岑青他越不耐烦,“买不买?不买走人。”
人不大,脾气倒不小。杨戬摇摇头,他本打算再去找岑青一趟,既然碰见了她的弟弟就想问问她人现下还在不在府里。没想到他敌意这么大。
“臭小子!怎么跟客人说话的,”老头飞快直起身又给了藏晟一蒲扇,转头笑眯眯道,“这支十钱,您喜欢我就给您包起来。”
杨戬掂着手里的玉竹发簪,颔首,道:“老板,这支我要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藏晟见他把布包塞进口袋,转身时腰间有银器的光泽一闪而过,他看清了,银质狮头腰牌,其上刻着一个“赏”字。他猛地站起来,喊道:“站住!”
藏晟抽出长刀挡在杨戬身前,质问道:“赏银捕手,你接近岑青有什么目的?”
“哎呀,坐下,别把爷的摊儿给掀了。”老头见状,忙想拦住他,但这次藏晟没理会。
“说来话长,”杨戬见他的刀架在身前,也没躲闪,伸出两根手指轻巧地将刀背挪开,“目的本来是有的,现在没了。”
藏晟皱着眉,将刀重新架回去,冷声道:“讲清楚。”
杨戬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对岑青不利。她既然没告诉你,想必有她自己的考量,还是由她讲比较妥当。”
其实藏晟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了,往常,这类身份的人寻来,都是为了从岑青身上讨到赏钱。但岑青从未主动告诉过他,他也只是装作不知道,顺着她的意思饶这些人一命。
但这次,这个人似乎跟以往他见过的那些人都不同。
百里浊这一章相当于上帝视角的剧情补充。
百里浊杨戬试图和小舅子搞好关系,两战两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