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老二家的，找你了么？”
“找了，娘。”
“有什么事么？”
“主要就是问太子的身体。”
“你怎么说的？”
“不大好。”
“放肆！”
我赶忙跪下，经过短暂的静默，太子妃似乎才平复了下来，招招手让我起来，走去她身边，她一把捏住我的手臂拉近身前低声道，
“你要死啊，敢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出去？”
眼下出征蒙古不断受阻，朝中非议一片，皇上一意孤行，汉王赵王紧紧跟随，唯有太子再三劝阻都无用，听闻军中的太孙都因此受到了申斥，病历折子都被扣下的事儿我也是从姐姐那偶尔听闻的，想来太子地位不保，若是一命呜呼，也省的汉王赵王费什么心力了，故此事才会如此左拦右挡，可天家又如何，都是亲父子，亲兄弟，太子到底还成不成，皇上会真的不知道？
“娘，太医院的药石记录，这宫中进进出出，哪能是真的捂得一丝不露呢？她们既然有怀疑，我就让她们怀疑的成了真，他们便势必会放松了警惕，人若是自大，才会出错。”
“你少在那神神鬼鬼，说！你是不是又看上汉王势大，要换山头了？！”
我抚着并未得显的腰身，低头道，
“让他们觉得太子无望，也就总不至于伤害太孙了，娘，太孙可是在军中啊，他们”
我故意欲言又止，果然让太子妃意识到了危险，她站起身来回踱步，末了才一摆手道，
“那你说怎么办，明面上咱们要拦着老爷子知道咱们太子爷病情严重，背地里又要让汉王赵王知道内情才可放松了对瞻基的警惕，咱们这两头受难，哪天是个头儿啊？”
“哪天？”我猛地站起身来，“这还不是皇上惹出的罗乱，若不是他反反复复无法确定心意，何至于两方揪斗！若是早早就看不上太子爷，看不上太孙，就该早早放了咱家，这样竖着当明靶，他才是当真不拿咱家人的命当命呢！”
太子妃难得见到我如此性情激动，训斥道，“别胡说！”
“娘！我这腹中孩子，咱们家连说都不敢往外说，他们可把我们逼成什么样子了？！”
太子妃无奈的摇摇头，缓了许久问道，
“那到底该怎么办呐。”
我笑着坐在了太子妃身边，轻声道，
“娘，我犯了错，你就得惩罚我。”
“你什么意思？”
“我是汉王保举，又私相传递消息，太子病情为真，皇上也必然更恼怒二王的小动作，军中太孙会安全，太子之位也能稳妥几日。”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你是要我抓你下大狱？”
“对！娘！你把我抓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不可以！你还怀着孩子呢！”
“越危险，胜算才越大，只要娘知道原因，我不怕的。”
“善祥！”
汉王赵王亲眷都一窝下了大狱，连同太孙妃也被毫不留情面的下了这北京城刚修好的锦衣卫的大牢，北京城的动静闹得可是不小。
消息传到漠外大营，皇上气的吐了血，扔了折子劈头盖脸扇去了汉赵二王脸上，末了对着后进来的太孙道，
“哎，朕给你这是选了个什么玩意儿！”
皇上的意思，朱瞻基听明白了，最后一步没能选若微，何不就是因为她的身份，皇上大意了被汉王保举的胡善祥，或者说压根就没觉得能闹出什么大事，可偏偏现在事情就是闹成这样，还被老大媳妇亲手给抓住了，这一窝女人打成一坨，名义上却都是为着各自的男人，皇上他老人家后悔了，甚至觉得私德方面，当然还是为自己替过命的孙姑娘，更是上佳一些。
朱瞻基看着折子，咽了咽吐沫，指着问道，
“下了大狱，没了孩子，是什么意思？”
皇上气的一拍桌子，
“你往哪儿看呢？你媳妇干了什么事你没明白？”
“她现在怎么样？”
汉王顾不上生气，看着他大侄子这副痴情种的模样，优越的笑呲了花，被老三掐了一下，却还是没躲过皇上暴风骤雨的连吼带骂。
朱瞻基听着大帐里的鸡飞狗跳，默默立在篝火旁，把平安符撕开，里面有一行小字，
护好自己。
这样吵闹一番后，军功赫赫，向来为所欲为的二叔三叔，便被皇上的亲卫看官了起来，对于太子的病情讨论也姑且告一段落了，最重要的是，那些影影绰绰在他营帐附近出现的鬼影儿，几乎一夜之间通通都不见了。
我会护好自己，你也是在护着我吗？
那你还好吗？
朱瞻基有点想念北京了。
地牢里有暖炉，还有好几层绒被，朝廷有人，当然好过活。
胡尚仪已经不是尚仪了，她现在是唯一陪着这位落罪的太孙妃的姑姑。
阴暗无光的地界儿，几番似假幻真的折腾，到底是折腾落了她那一胎。
太子妃偷偷忍住了泪，让胡姑姑煎好了补品送来地牢给太孙妃喝。
她一口一口喝着，姑姑最后替她擦了擦唇畔，冷声道，
“一次卖命，两次卖命，胡善祥，你笼络太子妃，还有别的手段吗？”
“不然呢？”
姑姑心疼她，她心里知道，所以她笑着凑近了姑姑耳边，
“这一胎我分不清是谁的，要了他，才是害了我自己。”
“你！”
“姑姑不是都帮我把应天城里的人杀干净了吗，现在才是真的高枕无忧了。”
“汉王妃，汉王，你如何高枕无忧？”
“他们说的话，”胡善祥笑了，笑的很是阴森，“还有人信吗？”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姑姑，我会给你养老送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我应该相信你吗？”
“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
“姑姑，您养我一回，我还你一回，何苦跟我没完没了呢？我又不是真的你亲生的，我造了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痛吗？那可是你的孩子呀。”
“那是朱家人的孩子，”胡善祥眼神冰冷，对着黑洞洞的墙壁出神，待到姑姑走出去了，她才轻声的咬牙切齿道，“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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