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顾太子以及众朝臣的反对,携汉,赵二王,及太孙,再次征伐蒙古。
太孙走的那日特意来叮嘱了若微及善祥一番,家中现下本就是太孙嫔与太子投契,太孙妃与太子妃投缘,各自顾念着,倒是搭配的蛮好。
胡善祥递了一只保平安的符塞去了朱瞻基的袖口里,轻轻说着,
“你走吧,有姐姐和我在,定不用你惦记爹娘。”
“好。”
朱瞻基照旧整日宿在太孙嫔屋里,偶尔才去太孙妃房中,一来出征事忙每每半夜回来,二来他不放心爷爷是否真的对若微放心,所以时常留在那权当保护若微,毕竟,他也确实和孙若微更有话聊。
每每聊起此事由,太子妃大抵都不满意,胡善祥极力为孙若微遮掩,如今军队出征,内宫迁都,皆是要北行,军中粮草,宫中物件均是先行,人在最后,于是满宫的贵人们皆是住的紧凑了些,
“娘,我住里间儿正房,姐姐住东边守着院口,太孙累了乏了自然不愿多动,就直接过去了。”
孙若微也并不是全然不懂,笑着也念叨着,
“可不是么,太孙说了,太孙妃觉轻,半夜过去,那太孙妃这一夜都不用睡了,我不一样,我这人糙的很,随时能醒,随时能睡!”
一个一心一意同人友好,一个一心一意回以真情,这对媳妇儿娶得,太子妃撇了儿子一眼,心里都觉得好笑,于是那闻言的宫女儿们,也皆是哈哈哈起来,太子妃也被带动了好心情,吐槽道,
“两个傻的!”
若微和善祥拉着手,对视一笑,惹得站在一侧本该最受瞩目的朱瞻基略有些无聊,叹口气道,
“喂,我都要走了,看看我好不好?”
“好,看你~”太子妃上来拉着儿子,一派心疼神色,“要保护好自己啊,儿啊。”
此行外敌不弱,内敌又多,亲娘哪里能不担心呢。
朱瞻基拥了拥娘亲,贴在她耳边道,
“当年爹娘守卫北京,孩儿就跟随爷爷不在你们身边,如今回到北京,爹娘也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靖难一役从来都是朱家人的心头血,胜者也未必开心,尤其是那惯是圣人心思的太子爷朱高炽,当年燕王一脉只剩下他一个,死守北京,以一万的老弱病残之兵,抵御了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为最终的永乐大帝奠定了北方老家不灭的基础,不然太子之位何来,太子之位怎稳。
那时候朱高炽把年幼的朱瞻基塞去了南征的大军里,对着妻子笑道,
“咱们家人,总要有一头是活着的,是吧?”
今时今日虽然时过境迁,但太子妃依然觉得难过,
“爹娘在北京等着你,永远都等着你啊。”
朱瞻基差点没憋住这把泪,红着眼眶,心上沉甸甸的,他也不想出征,就像当年,他也不想攻破应天府一样,可时势到了这,人命难违抗。
“爹娘在,孩儿就在。”
他们母子没有注意到那紧紧攥着双手的一对姐妹,如果有注意到,一定能看到两双猩红的眼。
北行迁都的最后一辆马车,就是小字辈的太子妃和太子嫔的。
胡善祥对着阴云密布的天,伸出手去,摸到了一滴滴细雨。
“这该死的应天府,我终于要离开了。”
胡善祥随着颠簸的马车晃晃悠悠的饮了酒,放肆的大笑,
“姐姐,太孙最后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他爹娘在~他就在。”
太子以及太子妃已经提前一天开启上京之路,孙若微知道此行她们姐妹不必照顾任何人了,所以善祥才会如此放纵起来,她抚着妹妹,安慰她道,
“别喝了,蔓茵。”
胡善祥喜欢姐姐念她蔓茵时的语调,她贴在姐姐怀里,流着泪的像十几年前惊慌失措的小姑娘一样,
“他们胜了,他们阖家团圆了,我们呢?我们的爹娘就得死掉,我们就得和爹娘天人永隔!为什么败的不是他们!为什么败的不是他们?!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孙若微一边哭一边紧紧捂着妹妹的嘴,那一声声悲鸣和呜咽从惯是弱小柔善的妹妹身体里爆发出来的时候,孙若微第一次意识到,这十几年,她甚至有哭的机会,可蔓茵没有。
再过了最后这道城门,就真的离开应天了。
胡善祥挣扎着探出头去,对着窗外的阴雨淅沥大声嚎哭,她总疑心,那是爹娘的泪,她很想大声的告诉他们,你们只管等着看,看天道轮回。
可她不能,她只能哭,一声声的哭,哭的撕心裂肺。
她终于闹得没了力气,最后躺在姐姐怀里呜咽,
“咱们就这么走了,爹娘会不会也很想咱们?”
“蔓茵还记得爹娘吗?”
“怎么会忘呢?”胡善祥坐起身,看着姐姐,微微一笑,一边用颤抖的手在脖颈上比划着,一边用沙哑的声音说着,“一刀,爹就被割断了喉咙,那血呲出来,染红了我的裙摆,”她捂着心口,同那时已经被孙愚带走的姐姐说着,“一支箭就在这个位置整个儿的穿透了娘,他们就死在我的面前,我怎么可能会忘了,我怎么可能会忘了,我叫景蔓茵呢?”
“蔓茵。”
“姐姐。”
景蔓茵受到的伤害,隐忍的悲痛,变成了胡善祥,难道就能一笔勾销了?
我要一一讨回来。
因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哪怕是我这样的人。
太子妃当然知道太孙妃撒酒疯的事情,落停到了济南府,特意等着后程的两个媳妇,想要训斥一番,却被先一步递上了太医折子。
太孙妃有孕了。
太子病着,本就折腾的难受,此刻高兴了许多的指着回转道,
“哎呀,那胡尚仪本就是善祥亲近之人,迁都你又何必给她留在应天府,就带着呗,要不怎至于善祥那般柔弱的孩子撒了酒疯,你看看,这又有孕了,可不是得个亲如母亲的人照顾着?”
太子妃撇撇嘴,她不愿让人议论太孙妃的出身,虽说书面上汉王照顾的周全,可落在应天府的宫里谁人不知道胡善祥是个女官来着,所以迁都她故意不让从前那些认识她的人跟去,其实也是想着为她今后在顺天府的新宫里重新树立威信,再来,其实也怕她们之间情谊过于深厚,唯恐架空了自己。
此刻看着太子开口了,太子妃也为着这太医折子开心,满脸精明道,
“行吧,算她争气,那就把那胡尚仪一个单独接来吧,不过她可不是什么母亲,我才是母亲呢!”
太子笑话自己妻子这凡事争个尖儿的个性,却被太子妃吐槽他们夫妻俩这叫两厢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