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5

半刻之后，林东成他们已经退回约定地潜伏好，等待下一场恶战。虎师刚才被夜袭，一时被打懵，但发现颉利发被杀，一个个也被激起狂性，余部差不多七百余人已经集结策马追踪，开始反扑。顾剑和裴照殿后沿途堵截，一个牵制一个绝杀，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路又杀了个痛快。

　　就在快要到集合点时候，顾剑和裴照听到虎师追杀过来的方向，突然马蹄声大作，这动静远远不止六七百人的部队，两人知道应该是虎师有援兵赶来，现在战局恐怕是要逆转。尽管事出突然，但一入了战场，战事瞬息万变本就是常态，对于这两个天生就是将才的少年来说，变数可是危机也可是转机，他们镇定自若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道：“杀！”，两人立刻兵分两路，裴照去集结众人，顾剑则引虎师去已经部属的平野。

　　这支虎师的增援部队，正是前几天先回的厄图。当日他急着回突施，一是深知军事结盟谈判最重要的是时机，不可延误。另一是这次与豊朝的绢马交易获利颇丰，恐丹嗤会派兵半道截夺，耽搁时间容易夜长梦多。连着急行军终于在前两天与可汗扎木册派出的接应部队的汇合，他交代清楚复命事宜，立刻又领了二千虎师连夜回赶。

　　厄图深知颉利发的脾气和品性，恐他滋事影响结盟之事，虽然平日根本看不上此人，但一切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可还没赶到营地，就在路上遇上一群逃窜的虎师士兵。他盘问清事由，勃然大怒立刻率部追了过来，一路上看到他引以为傲，纵横草原的虎师竟被杀得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是他带兵多年来从没发生过的事，断定这阵仗绝不可能是一次十多人的夜袭能造成的。

　　厄图率二千飞骑，跟着前面的追兵们追到一片空旷的平野，四下除自己余部的虎师骑兵正在乱窜，夜袭的人倒是没看到一个，他隐隐感到事态不一般，立刻下令他们归队待命。厄图勒马停驻，一双豹眼不怒而威，警觉环视，正待判断要朝那个方向继续追踪时，就看到从黑暗走出一个少年，施施然站在了他的阵前，不惊不慌坦坦荡荡。 

　　“你是什么人？”带着惊诧惊恐，厄图怒喝道。

　　“豊朝人。”少年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为何夜袭我军营？为何杀我部众？”看着这个从容得不像话，好看得不像话的少年，厄图竟摁住了暴怒的性子，先问个清楚。

　　“二十七条人命的公道！”少年的声音还是不大，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次耳膜里都响起了利刃裂帛的尖锐。

　　“你怎么确定就是颉利发干的？”厄图又一问，他很快地发现自己耐心得也有点不像话，他早应该拔刀的。

　　“是他！”事实如铁，少年字字如金。

　　这两个字破空而来，厄图感到它们如利箭已斩钉截铁地射在了自己的眉心，心中大骇也大赞。厄图嗜武如命，草原上的人只崇拜绝对的强者，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少年恐怕就是了。他不再问也不抵赖，而是一扬手中的弓箭极其傲慢地接话道：“这弓是扎木册大汗亲赐，如你能躲过我的三箭，今日就放过你们，颉利发的事就此两清！”厄图是突施第一高手，天赋神力箭术高超，在游牧部族是赫赫有名的箭神，深得扎木册重用。他手中这张弓叫特努那，是突施的镇部之宝，由燕牛之角蛟鱼之筋而制，弓身长五尺五，重一百五十二斤，弓开二石，配玄铁重箭，五百米外射出能让铁甲钢盾尽毁。

　　“一言为定！”裴照和其他人已经潜在了附近，以待时机。他们看到顾剑，双手后负波澜不惊超然物外。

　　厄图健硕魁梧，双臂异于常人，粗若木桩肌肉遒结。他张弓开弦有一股龙虎之势，威风八面，一支玄铁重箭瞬时如电光呼啸而来，顾剑没有避让半分，目光平视前方竟缓缓合上眼睛，也就刹那箭已经到了他眼前，所有人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包括厄图。只见顾剑从容抬手，两指在前隔空一弹，箭头好像被什么一震，立刻偏了准头，就在箭要擦着他左耳飞过时，他的手腕又往左一翻，竟然稳稳地握住了箭身。他睁开眼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摊开手轻轻一抖，这只箭如同尘埃跌入在地。

　　虎师阵中掀起一阵哗然，厄图恼羞成怒，立刻发力搭弓又一连射出两箭。这次顾剑动了，厄图一看心想：“你小子还是怕了！”“啊！”突施中前几排的骑兵惊叫了出来，他们看到顾剑正一步一步朝箭射的方向走来，他每走一步骑兵都能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忽然见他抬手往前一托再一揉转，第一支箭已经掉转箭头朝第二支箭飞去，箭势如潮鸣电掣远远胜于之前。骑兵们先听到“铛”的一声，金戈相撞的尖锐刺痛耳膜，紧接着又听到“呀”的一声，是主帅厄图的怒吼，众人赫然看见他手中的弓已经被射落在地，四尺长的箭矢已大半没入土中，而余力却未减，硬是震得箭尾瓮翁作响。

　　三箭三败，王弓被射落更是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厄图羞愤难当气血翻涌，额前的青筋根根暴起，像一头愤怒的猛狮。他完全不顾之前的阵前约定，挥臂拔出长剑声嘶力竭地大呼“杀，给我杀！”号令骑兵开始冲锋。顾剑似早有准备，晃身施展轻功，如蹑影追风朝东边撤去。

　　战势已起，裴照、林东成他们赶紧追跟上前。刚到半程他们就听到有箭声破空朝虎师飞去，前排的骑兵不断中箭落翻，后排冲锋开始受阻，冲锋之势渐次纷乱。裴照等人赶紧从侧翼避开虎师抄到顾剑身边，只见他手持一古朴长弓，身前有一排十多个如箭筒的深坑，里面插着数十支箭矢。众人惊叹地看到他竟一弦发六箭，箭出如星驰弦鸣如龙吟。这六箭每一支的速度和方向各有不同，三支掠前三支破尾立时化成九支，一簇射出后敌军阵中就有十数人中箭倒地。

　　顾剑如白驹过隙在这些箭坑前不停地飞掠过，身法与箭法配合得天衣无缝，裴照见他控弦破左敌右发摧黑甲，仰手接飞矢俯身散马蹄，到后来已经看不清他如何出的箭，射了多少箭，只见虎师的骑兵如割菜，一茬一茬不停倒下。

　　看到这个情形，林东成他们士气如虹，准备攻上前去绝一死战。突然他们听到一声长啸，清越绵源，裴照知道这是顾剑和他约定的暗号，立刻大喝一声“退”，与众人一起往后撤。这时顾剑的啸声越来越高亢，全身真气催动如沧海横流，他以身为弓以气为矢，一波一波朝虎师攻去，骑兵们的耳膜如同被箭刺穿，头痛难忍纷纷堕马，马更被惊得嘶鸣乱踏，虎师的冲锋势头已经完全被摧散。

　　厄图一生征战无数，率虎师杀戮称霸，堪称神勇无比。可今天眼前这个少年如战神临天，所向披靡，让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惊惶，强烈的恐惧盘旋心头，陡生了退意败意。可还没等他回过神，就见数支箭带着流星飞火又射杀好几人，箭头上的火星迸落在那些先前中箭的尸体上，立刻火光蹿起，一个连一个燃起，瞬间四周升起火海一片，士兵们的惨叫撕心裂肺，血腥夹杂着焦臭的味道让他阵阵作呕。厄图再定神细看，发现那些中箭的尸体上沾满黑乎乎黏稠得像油脂一样的东西，他心中大骇知道这是泽火，威力强大遇火即燃无休无止，是重装骑兵的克星，一旦沾染可火烧连营全军覆没。他还算果断，立刻举剑指挥部队后撤，迅速离开顾剑的射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