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开始了长达8年的种树生涯。八番寒暑,他用坏了的铁锹有几十把,磨烂了的手套堆成了小山,两条曾经细皮嫩肉的残肢也长满了厚厚的老茧。堤坡成了他的家,也成了他的乐园。那里变成了一片白杨树林。绿荫覆盖,鸟雀鸣唱。林下连着白洋淀的古洋河水,水平如镜,清澄透明,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惊得蛙声一片。白杨树在堤坡的树林里爬着,走着,转悠着,他搂着粗大的树干,像搂着自己的儿女。
不,比自己的儿女还亲。树不让他生气,儿女却让他生气。这不,长大了的儿女带着一支砍伐队来树林里找他了。儿女说,爹,你看这树大了,该用它换钱了!白杨树把轮椅转过去,背对着儿女说,咱们的债务不是你娘和你们都还上了吗?还急着要钱干什么?儿女说,我俩在城里每人按揭了一套楼房,想用这钱交首付呢。爹,你看,这两百亩白杨树林,最小的树也值100块呢!
白杨树就又把轮椅转过来,看着已经成年的孩子们。他说,种树的时候我是想有一天能用树换钱。可孩子们,现在我不了。我一棵树叶舍不得砍了,你们没看出来这古洋河、这鱼儿,还有这鸟儿,需要这样一片树林吗?还是留下吧,留下比砍了更重要!
儿女们早就和商家谈好了价钱,他们不砍就没有了面子,当然也没有了房子。他们就带着砍伐队绕过白杨树,向树林深处走去。白杨树就扔了轮椅,立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又健康如初了。他跑到人们的前面,大声喊道,你们谁敢动我的杨树,我就动谁脑袋,然后自己㴋下自己的脑袋,反正我的棺材早就准备了多年了——
众人惊在了那里。他们看见一把磨秃了的铁锹攥在白杨树的老手上,寒光一闪一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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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草垛里的人
徐立新
立冬之后,天气转冷,夜晚也来的有些早。
吃过晚饭,看外面已经黑透了,我便把死党阿吉叫出来,“走,打一通宵游戏去,我请客!”我豪气地说。
下午,父亲刚给我送来800元的生活费,我又谎称学校要收试卷费,多要了200元,这些钱够我们打好几个通宵的游戏了。
“校门关了,又要翻围墙?”阿吉问我。“去老地方翻呗,哪堵墙能围得住我?”我拽着阿吉,走向学校围墙的最东头,从哪翻过去,下面正好有一个矮矮、软软的稻草垛,可作为落地时的缓冲垫。
轻车熟路,我带头越过东墙头,一跃跳到稻草垛上,可双脚刚一落下,草垛竟突然倒了,我也随之跌倒在地,同时触碰到一条人腿,我吓坏了——稻草垛里面居然有个人!对方也吓得不轻,腾地从草垛里爬了出来,他的头上、耳根、衣服上都粘挂着一根根稻草,样子十分滑稽可笑。我定睛一看,“爸,您怎么在草垛里呢?”我惊讶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