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偌大的房间此刻除却满地的灰尘,便只剩夕阳余晖流落的光亮。
蹲坐在墙角,望着熟悉的空间,微微抬起手,从墙缝里拿出那张藏了很久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一头栗色长发,远山眉里好似描摹着柔情,同她如出一辙的瓜子脸像抹了上好的白玉膏。
最瞩目的还是那双杏眼,低头望着肩膀下方娇小的身影,眼里泛着慈爱。
而那时候的女孩儿,因为母亲的陪伴兴高采烈。一向含蓄的她也绽开了嘴角,大大的笑容挂在上面,彰饰着她此刻的心情。
橙色的光晕打在脸上,有些刺目,同滴落的眼泪一起,把照片也染成了橙色。
她看着照片没有说话,很久以后才拿出了手机,按下那一个个熟悉的键,指尖微颤,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终于拨通电话。
只是那边除了嘟嘟的忙音,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她再也忍不住,将手机放在一边,把头埋在膝窝里,双手环肩,失声痛哭。
妈妈,我好想你。
可不可以带我走。
我会好好听话。
我会很乖。
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咚咚的敲门声再一次把她从幻想拉回现实。
“吃饭了。”许盈很是随意的说了一句便转身而去。
日已落西山,月亮露出身子。
时间又在不停流逝,没有因为她的痛苦而对她温柔以待。
生活还在继续,她还是要走出自己的世界,去面对那些事情,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把眼泪擦干,倔强微笑。
屏幕上的容颜渐渐变得和往常一般无二。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出房门,眼里透着坚定,像是处于海边礁石上静待潮退。
我要好好生活,好好面对,去追寻自己的光。
少女回头望向屋子,唇动无声。
饭厅里桌子上摆好了饭菜,林父和许盈一如往常一并坐着,只是属于她的位子上却多了一个少女。
横眉凤眼,高马尾, 发尖微卷头微扬,红唇微抿。白皙的脖颈上挂着根青色绳子,眼里有些许不耐烦。
是她。
林止欢愣了神,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令她不知所措:“这就是我女儿,许初宁。”
我女儿。
原来噩梦不止一场,日日夜夜终日无休止,厉鬼向她伸出爪牙,割得她体无完肤。
“我姓叶!”许初宁的声音很是凌厉,冲着女人嚷了一声,同她相似的凤眼里满是厌恶。
语罢,又看向她,挑了挑眉头,轻嘲一声,话语同车站前一样难听:“原来你是他们的女儿,怪不得那么让人讨厌。”
她没说什么只是苦笑,然后找了一个位置,拉开凳子,坐下来吃饭,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安安静静的姑娘。
人生就是如此巧合,那个同她不对付的女孩,和那个女人的身影,一一重合。
而一向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有些歉疚地望着她,语气微微柔了些:“你爸去世后,你的户口就过继到我名下了,随我姓。”
对于这个孩子她一向是抱歉的,当初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父亲也不会早早亡故。
林父还是一向的沉默寡言,没说什么。
林止欢扒了几口饭,觉得食之无味,抬头一看前面的吊灯落下的光圈,将世界分成两个。
这侧慈母严父和任性少女,那侧,她孤身只影,好似局外人。
恍惚间有了一个愿望——长大,离开这里。
这侧,林止欢深陷泥潭,却苦苦挣扎以求曙光,而另一方的街区楼里的少年却是十分苦恼。
“说说吧,什么意思?”
但见妇人站在落地窗前,长发低束,一向彰显温和的柳叶眉轻皱,芊芊玉指夹着封通知书朝他晃了晃。
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你好同学,恭喜你通过了本年度,澜城一中高二网络匿名招生考试,请于本周末到学校参加入学评估考试。
眼里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不过应千攸非常明确地知道她生气了。
于是吸了口气,想要开口解释清楚,可是,才道了句“妈”就传来柔音:“千里迢迢跑来这儿,云城一中不念了?s大不考了?”
“妈,我不是故意气你,在这我也能考s大。”听着莫女士平静下暗潮汹涌的话,他连忙回道。
然而莫宛并没有回话,只是越过应千攸的身影看向对面桌子上,男人的黑白照片。
男人有双和他一样的剑眉,鼻梁微挺,清隽的面庞透了肃穆。
应秦,他的父亲,s大生物系著名教授。
“比云城高了30分的分数线,你好好想想,别忘了你爸临终前说的话。”莫宛没有发怒,仍是轻柔地叙述。
看着她憔悴的容颜,脑海浮现起应秦临死前那双满是不甘和偏执的星目,顿时间愧疚将他包围。
觉得自己很任性。
可最后,他还是坚定地回答,语气中和应秦一样的偏执让她愣了神:“妈,我不后悔。”
窗外好像来了一阵风,丝丝缕缕的诉说着我们无尽的心事,夏意荡开,抬眼间全是少年心。
那样不顾一切的热烈,如潮水退去后乍然涌现的惊鸿,藏了花开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