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在校的时光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充实还是如何,眨眼间便迎来了寒假。拉普兰德长我一岁,故而她已经快要毕业了,这可能是她在毕业前最后一段可以玩乐的时光了。尽管寒风每日呼啸着,但这似乎不能阻挡拉普兰德每晚来找我的步伐。我们仍然和从前一样,抽着烟,聊着天,消磨着时光。但仅仅才过了一个星期,拉普兰德便突然在白天登门拜访,甚至没有等到晚上。
你怎么白天就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
这倒不是,那...你是有什么事吗?
拉普兰德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从她的衣兜里掏出一张海报,上面画着一个偌大的圆圈状物体,周围的景象远比自己所生活的城镇繁华。
这是哪里?
“龙门的游乐园”
龙门?你的意思是...?
“我们走吧德克萨斯,离开叙拉古,去龙门玩玩。”
我一时愣在那里,看着拉普兰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自然是向往这份自由的,但......
这样合适吗?
“你在顾虑什么?”
不...没什么。
“那我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这么仓促吗?
“时间就是生命嘛,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早一点走明天早上4:40在车站碰头”
拉普兰德递给我一张车票,我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表示同意。把车票藏在枕头下面,仿佛害怕会被人发现从而阻止自己离开一样。等拉普兰德前脚刚走,自己就立刻关上了房间门,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衣物,必须用品,自己所有的钱都被一件一件地码放进行李箱,并反复检查是否把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借着早上的时间来到庭院里的工具房,做贼似的取了一条看着还算结实的麻绳,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里,把麻绳和行李箱藏在一起,关进衣柜里。
如此...还差什么呢...
虽说自己总是很反感被父母拘束的生活,但说到底,自己还是明白他们对自己的爱,如此离开...确乎还是有欠妥当。提笔在自己那个根本就没有写过一个字的日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离开的消息,将它摆放在自己梳妆台的最醒目的位置,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洋娃娃摆放在日记本旁边,随后取出藏在抽屉里的折叠刀,装在风衣里,开始等待着时间的流逝。为了避免被发现,故而再次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如往常一样,不到吃饭的时刻,绝不露面。但当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母亲还是看出来了些什么,不过她也并没有在饭桌上向我提出来,而是在走廊里等着我,等到我要回房间的时候才开口问道
“德克萨斯,你看上去好像有些心事,而且很着急,这不像你啊,你平时吃完饭了都会把碗碟放进厨房,今天这是怎么了?亲爱的,告诉我好吗?”
我...抱歉,这不能让你知道。
“德克萨斯...这可不好...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你...”
我说了,抱歉,有些事情...你不需要今天知道。
“......”
母亲的眼眶似乎有些湿红,叹了口气,慢慢离开了。我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我将踏上旅程。
当我回到房间里,无意间的,看到自己的日记本下写上了一行字迹娟丽的小字,一旁还有一个精致的狼头形状的胸针:
——祝一路顺风,爱你的母亲。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趁着黎明还未破晓前,我摸黑拿出怀表,用那个拉普兰德送给我的像是会发光一样的十字架照着看了看时间,已经是该要离开的时候了。我咬了咬牙,蹑手蹑脚地穿上自己的衣装,将行李箱拴上麻绳,从窗口慢慢地放下去,把自己房门慢慢打开,从枕头下取出车票,拿走日记本旁的胸针,走到窗边,翻身跃上窗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自己的房间,如一道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顺着窗旁的排水管溜了下去。我提着箱子翻过围墙,捡了一条小路快速地奔向车站,街上空荡荡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路灯只在这压抑的夜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待到快要接近车站时,我突然听见小巷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德克萨斯?”
是拉普兰德,她似乎早就等在那里了,身上的衣服还挂着前半夜下的雪。我几步跑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去帮她掸去头上的雪,随后放下箱子站在她的身边,嗅着她身上那股令自己安心的味道。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差不多四个小时?”
你来那么早干什么?
“想....我怕我睡过头了”
拉普兰德撒了个谎,她本想说自己只是想早点见到德克萨斯,但觉得那太肉麻了,就将眼睛打了个转,随后谎称道。我当然没有笨到连这都看不来的地步,想了想决定不戳破她的谎言。无意识间碰上她那被冻得冰凉的手,心里先是一惊,还不待自己反应,她便把我的手抓在了手心。就像我当初吻她一样...火车喷着粗气,发出哐哧哐哧的声音,如期而至。我提着行李箱,跟在拉普兰德身后,最后回望了一眼家的方向,便被火车带着飞快地远离了。
龙门是个颇为繁华的大都市。我好像从未见过世面的人,对一切充满着好奇。拉普兰德倒并不怎么高兴,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火车的晃动让她有些晕车,不怎么舒服罢了。她也对龙门是完全陌生的,但她总是拿着地图大踏步地走在我的身前,似乎对龙门的大街小巷烂熟于心。然而不止一次,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手里的地图是拿反的。我也没少因为这个嘲笑她,她总是样装着愤怒的样子将我揪进怀里,吻住我的嘴,让我不得言语,即便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你就不怕别人看见?
“怕什么?怕流言蜚语吗?那就让它们成真好了”
...死不要脸...
游乐园的票着实一票难求,好在价格算不得离谱,售票员也没有因为看我们是外地人就故意欺负我们。但我的腿确实因为站队酸胀不已。拉普兰德却还是那么有活力的样子,仿佛不知疲倦一样。我们并肩在嘈杂的人流里穿行,拉普兰德突然着了魔似的拉住我的手,把我往一个紫色的帐篷里带
你干什么?
“这个好像是个占卜师,德克萨斯,不如我们看看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吧?”
你当真相信这种东西?
“试试看嘛,又不会怎么样,大不了笑一笑就行了,反正不要钱”
我拗不过她,只好乖乖就范,那个占卜师穿着一件破烂的披风,看不清面孔,显得高深莫测的样子,先是叫我和拉普兰德把手伸出来,摸了摸手相,然后又叫我抱住那个水晶球,仔细地盯着看。我将信将疑地抱着那个水晶球,觑着眼睛看向它的中心,它刚开始时毫无反应,但仅仅几秒之后,里面灰色的烟雾突然翻涌起来,扭曲着变成橙红色,像是跃动的火焰,我尽力往火焰里看去,似乎看见了我和拉普兰德手牵着手走向散溢着白光的洞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看不清白光的尽头是什么。占卜师没说什么,但似乎不怎么高兴起来,突然就把我和拉普兰德赶了出去。我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挽着手离开,随即拉普兰德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看见了什么”
我如实地把我看到的景象告知予她,她立刻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一双眼里猛烈地闪烁着光芒,尾巴不住地甩动着。
“那么说,我们最后会幸福的对吗?”
我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也确乎盼望起来我们看到的景象是对的,希望那真的是我们将来的模样,而不是那个故弄玄虚的占卜师骗小孩的动画。我和拉普兰德尽情地在游乐园里玩着,她嘲笑我不敢喝烈酒,我便嘲笑她坐了过山车之后吓得腿软,扶着垃圾桶大倒肠胃的模样。
“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闭嘴,也不看看是谁今天抱着垃圾桶吐了十多分钟。
“那也不看看是谁强撑着抢我的烈酒喝,闹了半天肚子。”
一切都像是浸泡在蜜糖里一样甜蜜,令人沉醉。但我并没有注意到,在那团“火焰”燃起后没多久,正当我专心致志去看水晶球的中心时,那被紫色丝绒包裹着的水晶球,却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大抵也是这个原因,占卜师才会那么不耐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和拉普兰德肆意挥霍着我们在龙门剩下的时间,每天不是去酒吧喝酒,在路上无所事事地晃悠,寻找着吃食,或者是在景点的人堆里穿行,就是回到宾馆上床,休息,好不快活。我确乎感觉到我在拉普兰德无意间为我编制出的情网里越陷越深,假使不去忍着心的剧痛割开网绳,便似乎再无可以逃脱的机会。但假期终究是短暂的,我们又要面临着回归以前的生活,拉普兰德订了回家的火车票,一切看上去又要回到从前的模样,不过...真的如此吗?生活总是最残酷的编剧家,故事总会在人们的手中定格于最好的结局,但生活却不会,它要么会狠狠地蹂躏你,要么就会在你正满怀希望的时候,给你沉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