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根08

“你好好休息吧。”桓钦竭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克制着悲哀的流露。此刻的应渊好似是凌迟的刀一遍遍划过他的心，叫它碎裂开来，因着缺漏再难拼凑起来。

“好。”应渊倒是难得的听话，配合着他轻拍的动作闭上眼睛。黑暗再度袭来时，他下意识攥紧了近在咫尺的布料，把桓钦困在了他的榻侧，却生不出丝毫推拒的意思。

睡着时的应渊仍旧皱着眉头，不知是梦到了什么，抓着衣袍的力气大了些，好似溺水的人紧紧地抓着那根浮木。“渊儿，乖乖睡吧。”桓钦解了咒，轻柔的声音透出耐心与宠溺，哄着这个他从小哄大的少年。

“桓钦！”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应渊伸手想去抱住那个满身是血的身影，能抓到的不过一缕云烟，又亲眼看着它自指间溜走，落得一场空。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未待应渊转身便被自背后拥入怀抱。“渊儿，不要总跟师兄这么闹别扭。”应渊的身子微微发颤，但桓钦却对他的反应感到些许不满，坏心眼地凑到他颈侧，“渊儿，叫师兄。”

温热的气息打在颈侧，有些痒，却带着难得的真实感。“……师……师兄……”泪水再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应渊带着几分脆弱的哭腔好似吓到了桓钦，他急切地把应渊掰过身来，却见平日里咬牙忍痛的师弟不住地掉着泪。

清泪如珍珠无声落下，斑驳的泪痕暂留，桓钦只觉那是刻在心里的刀，每多一道都疼。“我在呢……我在呢………”桓钦捧着应渊的脸，每说一次便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温柔地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应渊紧紧地抱着他，先前扯断残余的视线轻微牵动着，他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啊……啊………啊……”应渊急切得彻底失了声。桓钦还是那般温柔地看着他，安安静静的，什么话也没说。

被精心布置的阳光恰到好处地洒在床前，不会惊扰睡梦中的人。白发自然地垂散在两侧，柔软的发丝为应渊添上几分恬淡，如画一般的面容被仔细擦拭过，攥紧成拳的手被轻柔地掰开安置于被褥上。

‘应渊昨日虽睡得好了些，但恐怕还是难以安睡。’守了应渊一夜，桓钦见得他深陷梦魇之症，不免为此发愁。

“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来人话音未落，桓钦就将少许魔晶抓到了手中，视线落在不请自来的邪神身上，好似随时都能将他撕扯吞噬。

玄襄心知自己这是触到了桓钦的逆麟，碍于陶紫炁也只得先行败下阵来，“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既伤他又如此珍视他，怪别扭的。”说着便自行散去了四周凝聚的魔气，这才让桓钦的脸色有些松动。

“我从未想过伤他。”再一次描摹过早已刻于心头的面容，桓钦垂眸掩去悲色，“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不追究你伤他。但这并不代表，你还能伤他第二次。”纵使是百密一疏，也到底是心甘情愿。

他的情意并没有逃过玄襄的眼睛，同样困于情网的邪神只是叹了口气，好意道：“身中火毒的人会不断陷入梦魇之中，陷得越深，毒性侵蚀地便越快。照这位的样子，只怕已是陷得深了。”

其实哪怕他不说，守在应渊身边多日，桓钦自然会发现，“可有什么应对之策？”玄襄知他为此挂怀，也乐于卖他一个面子，便道出了助人入梦的晓梦蝶。

“何处？”桓钦不自觉地放轻声音，同时握住了应渊微动的手指。“那录鸣倒是有，至于怎么拿可就是你的本事了。”玄襄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对，他此刻道出晓梦蝶的下落便等于承认了自己背弃盟约私探天界的举动。

“你倒真是信守承诺。”若没发现桓钦眉眼间的冷漠，只怕玄襄就真相信了他不会计较。“这件事是我做错了。但你应该明白的，在我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即使心里道他精算计善使诈，玄襄也不得不出言服软。

许是多少受到了打扰，应渊此刻看上去像是要醒了，微颤的睫毛像是不断扇动的翅膀，失了神采的眼睛动了两下，随后便是缓缓睁开。玄襄已然离去，桓钦看着应渊坐起来，熟练地递给他一枝花。

“是桃花。”应渊摸索着勾勒出桃花的景状，照例扬起一个笑：“今日的桃花想来是好看的。”明明看不见，应渊也不愿拂了对自己真心相待的小仙倌的意。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每日的花枝上都留下了刻痕，他每次的抚摸，都是桓钦在悄悄告诉他一些秘密。“今日我还要当值，就先走了。”桓钦顿了顿，扫过熟悉的眉眼，“你……好好照顾自己。”

连日来同他亲近的气息逐渐远去，应渊似有预感般抚过花枝凹凸不平的一侧，将那触感在脑中描绘，却教他摇了摇头，“如今我已是如此，何必再留下念想。走了，却是正好。”

原是这最后一束花枝是桓钦藏了千万年的秘密，不过“唯愿君安然”几字，却是将繁杂的情丝系于其上。

“我说你要我这晓梦蝶做什么？”录鸣将晓梦蝶交给了颜淡，却是忍不住好奇她要去有何用。“因为有一个人说，他需要。”颜淡不愿谈及她曾在地涯遇到的黑影。

‘若真是计都星君也算是还了先前的宽宏之恩，若不是也无伤大雅。’抱着这样的想法，颜淡将晓梦蝶存放在地涯神树之上。“若真是您的话，希望您能让应渊帝君快些振作起来，也好早日接受我的报恩。”

料想对方不愿同自己相见，颜淡最后看了一眼那晓梦蝶，“我会保守您的秘密。”终究还是因着姐姐的召唤匆匆离开，颜淡没能见到揽着应渊的桓钦。

应渊今日格外昏沉，也幸而桓钦时刻记挂，这才没让落得狼狈模样。‘应渊，你的梦魇到底是什么？’抚平了他皱起的眉，桓钦将人打横抱起，把他安置在了床榻之上。

许是又发了噩梦，应渊双手缠在他的脖颈，任他如何挣扎也不放开。桓钦又不想伤了他，只得由着他把自己越扯越近，直到唇上传来熟悉的触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