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的神色有些凝重,见得应渊时眉心的愁绪尽皆化为实质,“如今魔族频繁妄动,实是居心叵测!”言语间带着几分愤恨,似是对此嫌恶极了,引得应渊身形微微颤了颤。
“魔族来势汹汹,加固结界刻不容缓,还望帝尊早做准备。”应渊言辞恳切,微抬起头,帝尊的那点犹豫就落入眼中,心底的焦虑更甚。
似是感受到了应渊热切的渴求,帝尊别开同他相对的目光,“此事,你让吾再想一想。”得了答复的应渊却是半分未得收懈,眉间微微皱起,在帝尊面前显出几分失神。
颜淡受到波及尚未苏醒,昏沉地倚在殿外。“此仙侍违反宵禁,当是要罚的。”帝尊说着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应渊,见他并没有异样的表现,心头的疑惑却又增上一分。
“不若就罚她用灵枢笔将天规抄上百遍,以儆效尤。”终归是欣赏颜淡的天资,应渊抢先开了口,丝线缠绕在袖口显现一丝银光。帝尊没再说什么,微微挥袖将丝线收回便径直离开了。
还昏昏沉沉的颜淡紧握着那瓶星尘,应渊有些无奈地唤醒她,在动作的瞬间,星尘便散落了出来。“哎……我的星尘!”颜淡着急地伸手去抓,却只能任由它们自指间散尽,一时有些颓废,低垂着头。
“对了,帝君还欠我一个愿望!”想到应渊的承诺,颜淡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猜到了她的心思,应渊叹了口气,认命地带她前去拾取星尘。
‘今日不知是哪位星君值守?’应渊望着比平日多了不少的星尘,绚烂的幽蓝色不断落下,心间似也升腾起了一种幸福感。‘只是几许微薄的仙力,便能让他们都感到满足,许就是因此吧。’连平日见惯了的应渊也觉得那幽蓝色是不同的。
“应渊。”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应渊转过头,桓钦缓缓下落,沾染的星尘围扰他,颇有几分众星捧月的意思。颜淡已经离开,隐藏许久的桓钦自然出来同他一见。
知道应渊定会心生疑窦,桓钦不待他问便先行开口:“今日本非我值守,只那值守的星君无法来此,我便应了下来。”此话倒是没有问题,桓钦终究是温和宽厚的。
“难怪……”应渊似明白了什么,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难怪什么?”桓钦一向以逗弄应渊为乐,如今更是凑近了些,眼中含着几分期盼追问于他。“难怪今日星尘如此之多。”应渊本意是桓钦太过宽厚,降下这许多星尘,但落入有心者耳中却是变了番意思。
‘应渊,你既知我对你不同,为何却如此故作无谓?你真的……真的对我半分情意也无吗?’桓钦扯开一个笑应和他,眼中的苦涩之意一闪而过,没能逃过应渊的眼睛。“桓钦……”应渊不知怎的,望着他的眉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却又心间绞痛,似被拉扯着收回手。
星尘渐渐地消散,光亮落入寂空,掩去了那分热切温度,隔着些许光亮,桓钦似于夜色中轻声昵喃:“回去吧。”一张脸已经隐入黑暗,应渊想要开口,却在抬手那刻抓不住一片衣角。光与暗切割开来,桓钦把应渊留在了那片光亮里,独自离去。
‘好疼,为什么扯得这样痛?我好像……好像忘记了什么?’泪水凝于眼角,却在下一刻被吹散,应渊的指尖划过,那点痛感没再袭来,心头余下一片空落落。
紫金色的丝线被拉扯得断了,帝尊把其上沾染的血色摘出,锁进了琉璃里,任它冲撞。“情爱,不过是世间最虚妄的东西。”帝尊甩袖隐去那琉璃,把那不该有的东西剥离了个干净。
“情由心生,难道帝君就没有心吗!”丝璇受冰椎刺骨,声声质问宛若利刃。恍惚间,那冰椎离得近了,扎入时透出的寒冰冷得他直发抖,血腥味蔓延开来。
“应渊,你的劫是什么?”桓钦忍住苦涩抓着他的肩膀,那分失落直白地落在应渊眼中。“我的劫……它是一片海啊……只是海啊………”桓钦似还不相信他,抓着肩膀的力道大了些,“真的只是海吗?”
应渊张口想吐出肯定的答复,却发现自己的泪水滑落下来,他说不出一句话了。挣扎了许久,他只能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魔气从桓钦的身上传来,裹挟着他们两个,应渊被桓钦抱得很紧,痛得他忍不住推拒。“放开我……放开我!”
从梦中挣醒,肩膀被抓着,应渊一下扑进了桓钦怀里。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桓钦犹豫着拍了拍应渊的背,有些生疏地安抚他。分明是先前娴熟的动作,这么几千年下来,已是万分生疏了。
应渊从噩梦中回过神来,紧贴着的气息缠得他有些别扭,他像梦中那般推拒着,感受着桓钦同他拉开距离。“我探查归来原想唤你,不料你发了噩梦,我放心不下便暂留下来。”桓钦的眼中满含关切,与梦中的咄咄逼人大为不同。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是我想多了。’应渊正想松口气,却发现梦中那股血腥气味还在。惊疑之下微微挪动位置,桓钦染血的衣袍就出现在应渊视线里,“你受伤了?”
桓钦避开应渊的动作,轻咳了两声缓缓道:“途中惊动了些许魔族,一时不察受了些轻伤,无事。”心知桓钦仍是心怀几分傲骨,应渊没有再触及他的伤处,而是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如今邪神玄襄态度暂不明朗,魔族妄动尚有回旋余地。”桓钦的消息无疑让应渊微微松了口气,他一向相信桓钦,也认为他的能力并不输于自己。
‘若非当年那场劫……’应渊这么想着头又有些疼,那片海在眼前翻动,晃得他有些迷糊,只能由着桓钦将他放好在床榻上,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合了眼。
“我不希望再出现意外。”桓钦的语气中释放出冷淡的信号,引得夜色中的身影顿了顿,没有应答。‘所幸应渊有异,并未发现。’桓钦撩起锦袍,打量过白皙的皮肤。
干净的肌肤被划出一道血痕,利刃隐隐刺破进去,翻腾的血气隐在斑驳的月光里,裹好的白布被按压得染了血,映衬着桓钦勾起的一个笑,显出几分蛊惑,那点血迹晕染,像是危险魅人的花。
呼吸声比方才重了许多,随后又尽皆消散。桓钦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几分嘲讽却更多是轻蔑。
还是那样寂静的夜空,突兀出现的血色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