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少朴独自来到医厅，见到了穆先生，却没说话。穆先生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找出一瓶跌打损伤的药酒，塞在他手里，说道：“拿去吧！你瞒不了我的。”穆先生一边陪少朴往外走，一边慢慢点破他藏在心里的那些事。“我照顾你十几年了，你该相信，我是最了解你的。当你用棍子打静云的时候，伤在她的背，其实啊，疼的是你的心啊。而且，你在打她的时候，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不忍心，你是喜欢静云的。”

　　穆先生一语道破，二人都停下了脚步，少朴低头不语，只是继续听穆先生絮絮而言：“人嘛，总喜欢有个伴儿。你喜欢静云，不希望静云像阿旺一样，整天锁在笼子里。但是，她毕竟为你回来了嘛。”少朴一番番心事都被穆先生说中，眼睛一红差一点又要哭鼻子。到了门前，穆先生拍拍他肩膀，说“拿去吧！这药对静云的伤很有效。”少朴仍在迟疑，穆先生不住地鼓励他：“去吧！嗨，去吧！”终于让他抬起头自己走了出去。

　　少朴拿了药，在院子里交给了小红：“帮我拿给她。你知道我的意思。”他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发小红：“去吧。”小红得了命令，欢天喜地地便走了。

　　卧房之内，静云衣袖卷起，露出手臂上一道道红肿，小红正在细心为她擦药。她心地良善，机灵活泼，老夫人对她颇为宠爱，在周家上下面前也是快人快语没什么顾忌。小红一边擦药一边叽叽喳喳：“疼吗？疼了要说的。刚才打的那么用力，现在又要拿药来给你擦。八成是在家里被关出毛病来了。”

　　静云听了小红的话，若有所思。小红轻轻吹了吹刚涂完的伤面，转过话头问：“不过少奶奶，少爷说的也是，你干嘛还要回来？”静云抬头看了看小红，没想到一个小丫鬟居然也敢这样直言。

　　小红知道少奶奶不能说话，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少奶奶，其实我们大少爷心地特别善良，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生气，”说到这里想到当时的情景都似乎心有余悸，不小心涂药的手便重了，见少奶奶手臂动了一下显是疼痛难忍，连忙又吹了吹，继续说到：“但是我看见他在打你的时候，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呢！”那一天虽然是大雨滂沱，但是人在哭泣的时候眼睛红肿，眼眶内水光充溢流动，小红心细眼尖，竟看得一清二楚。怕少奶奶不信，一边收拾药物器具，一边还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

门外，端着鸟笼的少朴悄悄查看，将小红的话句句都听在耳朵里。原来自己的心事连这个小丫鬟都瞒不过，静云她是否早就察觉了呢？一时心旌摇曳，不由得对鸟儿询问：“阿旺，我是不是真的该让她离开？你一个被关在笼子里已经够可怜了，我真的不喜欢为了我再关第二个。”他对静云的不舍被穆先生和小红接连看破点破，看到这笼中鸟却又强逼自己接受应该让静云离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