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庭院中太阳正好，二少爷周少白靠着栏杆还在想心事，自己参与娶大嫂回来是不是真如大哥所说，是活作孽，却被活泼的小表妹过来揶揄他心神不宁。那边厢老夫人正在吩咐，将身边最机灵的丫头小红派给大少爷房中伺候他们夫妻，又差管家周福备礼送回林静云的娘家并告知新娘暂时不回门了，想是怕新郎换人的事情被亲家母知晓又生事端。

这林静云娘家隔壁有家人姓薛，也是母子相依为命的贫苦人家。薛家的儿子薛致远，是静云一起长大的好友，对静云一往情深，二人儿时游戏也曾互约长大结为夫妻。这薛致远为人憨厚善良，却是个直肠子，知道静云出嫁的消息，内心伤痛，接亲当日竟当街拦住花轿哭诉，被人架走才算没打断了迎亲队伍。林静云的母亲从周福管家口中得知了此事，便带着礼物来到薛家，向薛母请求致远以后不要再打扰静云。那薛母是个势利之人，反讥静云不详，命中带煞，不知会给夫家带来什么祸事。

林静云决定留在周家，便与周少朴一起生活。谁知没有两天，这位周家大少竟然又一次病发，面目狰狞，双眼上翻，牙齿打战，张口发出喝喝的声音看上去极为痛苦，全身抽搐成一团在地上打滚，静云看着既惊又怕双手不知所措。丫鬟小红连忙跑去喊人救治，正在看书的周少白冲了进来，忙将大哥的头托起，对大嫂说“快找个东西让我大哥咬着，别让他咬到舌头！”静云一时找不到东西，一咬牙便将自己的手掌放到了少朴的牙齿之间，当时被咬的鲜血淋漓，她口不能言，只低呼一声强忍疼痛。此时下人们赶到，少白指挥大家七手八脚将少朴抬到医厅给先生救治。看这样子，虽忙乱却无人惊慌，已经是家常便饭。静云手被咬着一路跟进医厅。家里常驻的大夫穆先生拿了一根用以压舌查喉的木片横塞进大少爷的齿间，才算让静云得以“脱手”。

周少朴虽病发，但意识并没完全丧失，面前乱糟糟人影晃动，与往常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粉色的身影，虽然身形娇小瘦弱，可那副倔强的五官却像连着一根丝弦吊住了少朴的眼光，也吊住了他正与病魔苦战的心神。

穆先生先是把了把脉，又指挥管家按住双腿防病人挣扎，命少白按摩手背推宫过血，自己持住病人指尖施针刺激脉络。针尖一刺入手指，少朴被剧痛刺激地如发狂的野兽，几乎将嘴里的木片咬碎。老夫人也赶了来，焦急地询问。银针捻处，少朴慢慢平静，脸色稍见缓和，穆先生神色轻松，让大家放心。老夫人见此情状，不由得心疼不已，满面愁苦，轻声叹气，扭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媳妇静云，又训斥了起来：“少朴变成这个样子，大家都急，你倒好，像没事儿一样站在这里。”少白听到此言，一边给穆先生打下手一边为大嫂报不平：“大哥发病，大嫂怕他咬了舌头，把自己的手给他一路咬着，差点没把手给咬断了。”老夫人抓起静云的手掌，看到上面深深的牙印渗出鲜血，心里的不满都变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