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静云已穿上一身粉色的常服,恭恭敬敬地在大厅之中听老夫人训话。老夫人自知骗婚理亏,也不避讳此事,但是对静云明示,你是嫁过来抵债的,如果对婚事不情愿,自可回家去,欠的钱可得一分不少还回来。然后吩咐管家,把林家所有的欠条送到新房。
转眼众人来到了新房之中,大少爷周少朴正在对母亲表达他的不满,不该责怪静云,趴在桌子上睡觉是他自己决定的,跟静云无关。而老夫人却坚持是静云不肯让少朴接近她,在欺负自己的儿子。少朴表示自己跟静云会慢慢适应,请母亲不要干预。老夫人总是担心儿子吃亏:“那是你适应她啊,还是她适应你啊?”
“我……”少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扭过头赌气地扯了一句:“您甭管嘛!”
“我能不管吗?还能让你去适应她吗?”老夫人越说越气:“好了,这往后,她睡床,你趴桌子,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少朴被噎的说不出话,仰天翻了个大白眼,两个丫鬟忍不住偷笑。老夫人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才一天就向着媳妇说话,存心想气死我。”
少朴黑了脸,站起身来一边朝外走一边回嘴,声音不高,语气平缓,言辞却颇凶狠:“本来就不该寻这门亲事,损人害己,活作孽。”
他低头行走向房内说话,却没注意正好进门的林静云,与她狭路相逢,对面相觑隔不到半尺远,一时有些惊愕,呆在当地。他还从没跟静云正面相对这么近过,不自觉又歪了歪头,手心紧张地抓了两下衣服。
静云第一次看到白日里少朴人前的模样,见他衣装整齐考究,面容斯文白净,虽因一侧手脚残疾而身形不正,但站立行走之间姿态稳重竟似不失风度,跟昨夜发了病的样子判若两人,不由得呼吸一滞,忙稳下心神,对丈夫注视一眼示礼,恭恭敬敬地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跪下。
少朴的脚步停在门槛内外,眼光却跟着静云进了屋内,看到静云下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知她的用意。
老太太一改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重新端起架势,问静云:“你想清楚了吗?去还是留?”
静云眼睛望着老夫人,没有开口作答,用手慢慢比划着手语,“我已经嫁进了周家,就是周家的媳妇。”老夫人看不懂,丫鬟小红替她解释了一遍。老夫人听罢,脸色缓和下来,慈和地伸出双手,温言喊她起来,静云随势起身,算是重新得到了婆婆的承认。
周少朴在后围观,听到小红的话后眨了下眼睛若有所思。管家周福刚拿着一叠欠条进来,见此赶紧停下脚步,静观其变。这事算翻了一篇儿,丫鬟小红叫到:“大少爷,用餐了。”
丫鬟仆人便在这卧房当中摆上早餐。静云自自然然走到少朴面前,一脸恭顺,手语比到:请用餐了。便去搀扶他走向桌旁。
少朴觉得颇为不自在,在老夫人和一众下人的注目之下便由她搀扶坐下,眼睛瞄向静云的方向却又不抬头看她。静云就这么站着服侍,拿起筷子递给自己的丈夫。少朴看到筷子一怔,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静云的脸欲言还未止,精明的大管家周福已指点静云,“少爷的身子不便,得有人喂他。”
少朴一脸尴尬,静云听到此言,已试着端起碗来,舀起一匙羹汤,细心吹凉,送到了少朴的嘴边。少朴望了眼老夫人,看她正面露鼓励之色,迟疑片刻,便转脸去将汤喝了,觉得有点烫,但只一挑眉没有说话。静云又舀一匙,这次已自然流畅的多,没有初时的拘谨。少朴的眼光又不自禁地粘在静云的手上,看着她吹凉了送到嘴边,抬眼看了一下静云的眼睛,像是在问,“你已经烫了我一次了,这回确认凉了么?”静云确定地点了一下头,自信地把羹匙又往前送了一点,少朴便喝下了。一来二去,二人之间的生分又减了不少。
老夫人见此状,满意地点了点头。周管家面露微笑,一脸欣然,仿佛看的不是东家而是自己的儿女,低头看到手里还拿着厚厚一叠欠条,忙悄悄塞回了袖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