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他脸上消瘦了一些,倒更显得五官深邃挺拔,眉目间也变得硬朗了许多,就连向我走来时的身形都高挑了不少,竟让我一时不敢辨认,还怀疑方才叫错了。
“见过萧夫人。”
袁善见朝阿母行礼,阿母轻轻点头,他又把目光投向我,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你倒是圆润了。”
他说话向来不中听,我早有预料他定是没憋什么好屁,我这还没讥讽他怎么变得跟瘦猴子一样了,倒被他嘴快抢了先。
“阿母喂得好。”
我淡淡一笑,嘴上是谦逊可亲的语气,却在阿母身后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袁善见的嘴厉害的很,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个性,我懒得跟他吵吵,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吧,免得我气极与他动手,他脸上定要挂彩的。
“袁公子,都谈妥了?”
阿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她。
“都已妥当,一定不负程老将军的委托。”
袁善见说完后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让我觉得大事不妙。
“我爹?你说的可是我爹?他委托你什么?你这是刚从我家出来?”
袁善见看我急了,笑的越来越放肆,眼睛一眯眉头一挑,活像狡诈的狐狸。
他还笑,莫不是上我家提亲去了?还是我之前拒绝他的事,他又跑来跟我爹说了?但愿他没带聘礼来,大母见钱眼开,她若点了头,我阿爹准没辙啊。
我一系列表情变幻都被袁善见看在眼里,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的与阿母说了些什么,明明我离的这么近,却只能见他嘴巴一张一合,耳边回荡的只剩大母抱着金银时发出的爽朗笑声了。
“什么?我都这么大了还要学习课业?您不是也说了,他是阿父请来给小侄子当西席夫子的吗?我难道要与我小侄子一道上课?”
上了马车我才回过神,问清阿母方才与他的谈话后,差点没背过气去,就算我还要上私塾,那我也不想让他来教我,一想起之前他在学堂上的百般为难,我心中的退堂鼓便打的震天响。
“嫋嫋,萋萋与你二哥要出去游历月余,你就权当为了看着你小侄子别调皮捣蛋,他虽才四岁但个性顽劣,一般人管不住他……”
阿母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从前不知欲哭无泪是何种滋味的我,现在着实体会到了。
袁善见倒是很负责任,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不一会儿我的房门就被莲房叩响,可我实在是不想起床也不想睁眼。
昨夜点灯熬油又温习了一遍他从前教的功课,倘若我一问三不知,他定是要当着我小侄子的面挖苦我。
“女公子,女公子起床了,袁夫子已在前厅等候多时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日晒三竿,莲房一边叫我一边替我整理好桌上的笔墨纸砚,我不情愿的坐起身,眼睛还是舍不得睁开。
“叫他再多等些时辰。”
说罢我刚要躺下,小侄子程期就风风火火的从屋外跑进来,这孩子一大早脸上就脏兮兮的,手里抓着吃剩一半的糖饵,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吃着饭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跑出来了,阿母现在一定在四处寻孙子。
“嘟嘟……嘟嘟。”
按理说小孩子都四岁了说话还这么口齿不清,当爹娘的也不管管,阿母也没放在心上,还说二哥小时候也这样,等到孩子大些就好了。
“乖,姑姑再睡会儿。”我摸摸他的头。
“嘟嘟不睡,嘟嘟陪我玩。”
“程四娘子,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晨,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这做长辈的怎么就不懂。”
袁善见出现在屋门口,但他不进来,只是悠闲地倚在门边,手里摇着一把羽扇,眉眼含笑的望着我睡眼惺忪的模样。
“大冷天还扇扇子,不怕冻死。”
我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声,看来这回笼觉是睡不成了,小侄子还在我榻上闹腾,我让莲房把他抱出去,然后起身慢吞吞的去换衣服。
“我说袁善见。”
我不耐烦的叫道,见他还在门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好像怕我重新躺回去一样,就连我拿起衣服准备换了,他还站那。
“非礼勿视。”
他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上下打量我一番还嫌弃的摇了摇头,朝我翻了个白眼刚要离开,我那小侄子又不知道从哪窜出来,这回手里还抓着一只半死不活的蛤蟆,张牙舞爪的朝袁善见扑过去,吓得他一蹦三尺高。
“乖孙莫要再跑了,大母都追不上了。”
阿母跟在程期身后上气不接下气,我望着她现如今跑几步就要歇上好一会儿的模样,竟猛然觉得陌生,好像她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形象,如今我就像如梦初醒般,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岁月在她身上做出的改变,瞧了一会儿,直到鼻子发酸眼睛发胀才别过头。
回首不在她身边的这几年,于我来说是活在痛苦和煎熬里,于她又何尝不是。
对阿母的愧疚竟如汹涌的浪潮般将我吞噬,眼泪断了线般的夺眶而出,记得上一次这么哭,还是在宫里受了委屈。
“嫋嫋?乖嫋嫋?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阿母脚下生风般朝我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把我拥进怀里。
袁善见正两手擒着我还在反抗的小侄子,可我哭的越来越大声,他们原本没有察觉,现下也齐刷刷的扭头朝我看来,脸上默契的流露出吃惊和不知所措的神情。
“阿母,我以后哪也不去了,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