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见情况不妙拉着张明月大喊:“撒粉,不要乱。”
石灰粉撒下去虽然起了一些作用,但是蜈蚣越来越多,杨副官被人打了一枪不致死,但是蜈蚣也爬上了他的身体,很快化成脓水。
张明月身边虽然没有蜈蚣敢靠近,但是其他人不行。
她抽出软鞭掀翻一片喊:“蜈蚣怕火。”
众人扔出马灯打碎,蜈蚣见了火光躲避。
陈玉楼望向四周,挑起一块破布点燃四处挥荡。
张明月背靠陈玉楼想着自己周围不敢有蜈蚣靠近,便靠近他一些,用软鞭甩向蜈蚣,为其他人争取逃出的时间。
鹧鸪哨邀请红姑从绳索处逃出,卸岭一小部分的人也上去了,到了房顶他们才发现陈玉楼和张明月都没上去。
红姑看向鹧鸪哨着急道:“想想办法啊。”
鹧鸪哨皱眉想着,将马灯摔入殿内。
马灯在朱漆抱柱上撞碎了灯盏,里面的洋油和火头淌了出来,大殿本就以木料为主体结构,被火头一燎,烈火顿时呼啦啦烧了起来,成群的蜈蚣都被烧死在其中。
陈玉楼见其他人已经上去,拉着她带着几个剩余的兄弟准备登梯撤退。
不料木椽脱落得多了,承受不住天顶上的一根横梁。
这梁是“九横八纵一金梁”中的横椽之一,虽非主梁,也有数抱粗细,由于年久失修,常受风雨侵蚀。
此时竟然“轰隆”一声,带着许多瓦片木块,从主梁上倾斜滑落而下,照着陈玉楼和张明月砸来。
她见情况不妙推开陈玉楼,他也想着推开张明月,被她截了先,推到一边。
陈玉楼双眼发红的望着她,向她跑来被其他人拦下,“月儿!”
看她坚定的站在那里,将危险一人扛下。
他知道,他是彻底的沦陷了,这姑娘不止站在了那里,还稳稳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近三十年的岁月里,不近女色,不谈儿女私情的陈玉楼第一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一句月儿在张明月的脑中闪过片段,只是很快,她抓不住。
这根横梁若是砸将下来,实有雷霆之力,纵然避过了,也会被逼入没有石灰的地方遭到毒虫围攻,使人死无全尸。
哑巴昆仑摩勒早年贫苦流浪,受过陈瞎子的恩惠,暗中发誓要死心塌地的追随报效,此时见张明月救下陈玉楼心中感激。
一把推开她,扯开站桩的马步,使了个托塔天王的架势,张开蒲扇般的大手,竟是硬生生接住了落下的木梁,整个身子被惯性所冲,猛地向下一顿
纵是哑巴天生的昆仑神力,也觉得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险些吐出血来,胸前挂的马灯都被这股劲风带得差点熄灭了,拼着粉身碎骨,给张明月留出了一条生路。
陈玉楼舍不得让忠心耿耿追随自己多年的哑巴就这么死在地宫里,更何况那心爱之人还在,想要回去接应二人出来。
但其余几个盗伙都知道哑巴和那张姑娘死了是小事,首领性命才最为要紧,盗魁要是死在这墓中,卸岭群盗就是群龙无首的一盘散沙。
此刻事急从权,也顾不上尊卑之序了,不由分说,舍命拽住陈玉楼。
卸岭群盗都是做聚伙的勾当,最重“义气”二字,身为首领怎能只顾自己脱身。
喉咙中低吼一声,陈玉楼甩开拖着他逃跑的两名盗伙冲过来,帮助张明月一起驱赶昆仑身边的那些毒虫。
此时哑巴托举木梁,早已不堪重负,瞪着牛眼,鼻息粗重,见身为天下群贼首领的盗魁竟然冒死回来救援,心中好生感激,满是红丝的眼睛中险些流下泪来。
不过被重梁压迫根本无法抽身出来,片刻也难支撑,有心让首领带着张姑娘快退出去,但苦于口不能言,只是直勾勾瞪着二人。
陈玉楼也不愧是一众盗贼的大当家,真有临机应变的急智,见有一截折断的蜈蚣挂山梯被丢在一旁,当即抬脚钩过来抄在手里。
说时迟那时快,他将手中竹梯竖起,立在梁下,缓冲重力。
张明月见状拔出背上的黑金古刀砍断一截木梁,抽出软鞭,缠住昆仑扛着的木梁上,用力甩开。
救出昆仑后,金刀从她手心划过,鲜血顺着攥紧的掌心流淌下来。
金刀一甩鲜血便甩了出去,所到之处沾上鲜血的蜈蚣翻滚着死去,其他蜈蚣纷纷逃亡,见此所有人都不可思议望着她。
张明月面带急色喊道:“别看了,快走。”
陈玉楼拉过昆仑,抓着她的手臂道:“快撤。”
走向梯子旁,张明月让他们先上,鲜血顺着手一直往下流,人都上去了。
见陈玉楼却没走,她有些着急:“怎么不走?”
“我带你一起走。”陈玉楼眼中泛着泪光,望着她面色苍白,后怕道。
张明月淡淡一笑:“你先走,我跟着你。”
陈玉楼拿过她的软鞭系在她身上,又将软鞭的另一边系在他腰上,才开始向梯子上攀爬。
上去后,他一把抱住张明月,他不敢想若是当时失去她该多痛心,看见她要被柱子砸的一瞬间,心跳都停止了。
他陈玉楼怕了,第一次这么怕,抑制不住的泪水滚下来,落在她的衣服上。
“我没事。”张明月觉得衣服上湿了一些,一手搭在陈玉楼后背。
鹧鸪哨庆幸的看着她和陈玉楼。
红姑看着老大和张明月,不禁红了眼眶笑出声:“老大,我们回去吧,月儿的手还在滴血呢。”
陈玉楼后知后觉的放开张明月。
张明月抬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灰,“止血药在我右边的口袋里,帮我拿一下。”
陈玉楼伸手摸向她的口袋,拿出来打开,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撒在她手中。
她轻微皱了下眉,也只是一瞬。
陈玉楼低头凑近她的掌心吹了吹。
张明月脑中闪过张起灵也对她做过同样的事,那为数不多的记忆也在慢慢记起。
她对陈玉楼道:“我需要包扎一下。”
陈玉楼点点头,在自己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的系在她手上,随后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转头查看哑巴是否受伤,这昆仑摩勒从阎王殿前转了个来回,犹如已经死了一遭,虽是熊心虎胆之辈,也不由得神情委顿,直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胸口里被重压窒住的一股气息才得以平复,对众人连连摆手,示意死不了。
山崖之上的罗老歪道:“拐子老弟,你快看,这小丫头片子,装神弄鬼的干什么玩意儿。”
“罗帅,搬山卸岭从无往来。”花玛拐解释道,“只是江湖上有传,这搬山道人善于用术,实际本领区别于道家,完全是自成一派。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我告诉你啊,就是一群假道士。”罗老歪笑道,“老子过去跟她盘盘道啊。”
说完,走到花灵面前,蹲在石头上用树枝拨了一下人家的头发。
花灵睁开眼看着罗老歪。
罗老歪吓一跳,嘿嘿一笑:“小妞,在这装模作样的干吗呢,跟哥说说。”
“足下有何贵干?”花灵盯着罗老歪,满是防备。
罗老歪愣了下,笑着说:“足,足下没什么贵干。哥就是想知道,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妹妹,天天的钻深山入老林。嗐,洞穴里钻来钻去的,你就不害怕吗?”
花灵坚定道:“我既入了搬山,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谈怕与不怕。”
“哎呀,这伶牙俐齿的,哥喜欢。”罗老歪不正经起来,“多大了,十五,哥最小的姨太太也就比你大一岁。”
花灵扭头看向罗老歪的肩上,忽然大叫起来。
罗老歪吓了一跳:“啊,什么,什么情况。”
“什么东西,在这...”花灵用手帕在罗老歪肩上抖落着,一会儿后接着说:“没了没了。”
罗老歪也问:“什,什,什么东西?”
花灵说:“一条小虫子而已。”
“哎呦我的妈呀,把哥吓得一脸汗。”罗老歪松了口气。
花玛拐回头看了眼笑了笑,卸岭众人也笑了。
“笑什么笑,没见过虫子吗,奶奶的。”罗老歪扭头骂了句,又看向花灵说,“妹子,不怕,不就是一小虫子吗,怕它作甚,哥手里有枪。”
花灵盯着罗老歪,直白道:“不是怕,讨厌。”
罗老歪干笑几声便走开了。
众人看着总把头无恙,松了一口气,不停对着张明月说着感谢地话。
陈玉楼也抱拳感谢。
张明月应下,随后众人爬上梯子。
陈玉楼说:“月儿,我背你上去,来。”
“我自己可以。”张明月摇头拒绝,又道,“有个事情我希望陈大哥可以让手下的人保密。”
陈玉楼明白她的意思,“放心,不会有人透露出去的。”
说完,他蹲在她身前要背她。
张明月忍俊不禁的换了个说辞:“你若不放心,我走你前面。”
陈玉楼看她坚持只能同意。
他想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二十几个弟兄死在了这古墓的偏殿之中,心中不禁黯然。
这次当真大意了,但谁又会想到地宫里有这么多蜈蚣,而且毒性之猛。
不过眼下生死关头,还不是懊恼悔恨之时,当即一咬牙关,带着众人直往山巅的出口爬了上去。
穿过白茫茫的雾气,已见到一线天光刺眼,眼看脱身在即。
脚下则是云雾缭绕,往下看去心惊胆寒,饶是群盗贼胆包天,九死一生地逃到这里,也已是个个手软脚颤腿肚子打哆嗦,不敢再向深谷里看上一眼了。
陈玉楼更是心焦,身在绝险的古壁上攀爬竹梯,却是满心的不甘。
爬至一半,卸岭有个手下说:“总把头,这灵芝这么大,摘下来拿回去也能值不少钱。”
赫然见到眼前的青石缝里,生着一只海碗般大的红色灵芝。
陈玉楼心中正自烦乱,催促道:“还不快摘。”
“不可。”张明月定睛一瞧,连忙阻止道,“这灵芝在崖间恐怕被浸了毒,空俱其形,摘下会变成粉末。”
卸岭那人没敢在妄动。
陈玉楼相信她,说了句,“快走”。
众人在梯子上迅速向崖顶攀爬。
花灵见钻天索动了上前查看:“师兄你们回来了,太好了,明月姐姐呢。”
鹧鸪哨答:“在后面。”
群盗正自望眼欲穿见其他人回来,唯独不见张明月和陈总把头。
张文远见张明月迟迟没回来心下有些着急。
花玛拐和红姑讨论的时候,一只渗血的手探上来,张文远发现是张明月,想着男女之间的分别让红姑将她拉上来。
张明月的伤口不易愈合,虽上了药但上来需要手用力,所以,血没止住。
红姑又为她重新包扎一下,恰逢陈玉楼也上来了。
罗老歪拨开其他人走到陈玉楼面前,盗墓发财阔军备的事还指着陈玉楼呢,见他没什么事,喜不自胜。
听到自己副官折在里面叹道,“生死有命”嘴里说着会照顾好他家人。
陈玉楼转身不顾众人的目光,对着张明月行了大礼。
张明月连忙伸手扶着,当下觉得这也不算什么,为何如此?
只听陈玉楼说:“此行多亏月儿才保住卸岭众多兄弟的性命,陈某无以为报,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肝脑涂地,绝无怨言。”
“陈大哥也护着我啊。”被这郑重的样子搞的不大自然,她笑意盈盈的看他。
陈玉楼望着那张泛白的脸庞,毫无血色的唇,心里隐隐作痛。
花玛拐和红姑对视一眼,目光划过张明月和陈玉楼心想,要有把头夫人了。
张文远察觉气氛有些微妙出声打断:“小姐,没事吧?”
张明月微微摇头,示意没事。
罗老歪不理会这些,说着要回去整顿一番。
众人也同意回去,花灵通药性,虽然没死多少人,但还是受了一些伤。
陈玉楼请鹧鸪哨几人一同返回攒馆休息,医治卸岭兄弟。
张明月走近陈玉楼,刚要说话,他的身影在她眼前逐渐模糊,隐约看到他和张文远着急的样子就双眼发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