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云雨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多了,沈大哥似乎有用不完的热情,领着她不停的攀附极致欢愉的巅峰,叫她每每清醒过来都不知白天黑夜,过得浑浑噩噩。
只是沉沦快乐之时,为何他的手这样的凉,滑过她的肌肤带起阵阵战栗。
他不知疲倦的缠着她,像是有意叫她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似的。
又一次醒来后,她的身上已经穿好了小衣,沈浪也终于筋疲力竭在她身边熟睡着,她先是想到什么,牵起他的手,果然还是很凉,放在眼下观摩,竟已经有些冻伤的痕迹,含情美眸瞥了眼那安然的睡颜,便将冻伤的手心疼的握在自己手里不住摩挲,还不时呵着气替他取暖。
许是靠近里面冰墙的缘故吧。
石室内黯淡无光,她不着痕迹的和他调换了个位置,再一次卧回他的怀里,替他搓手的同时,眼睛也盯着靠玉床这面的墙,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墙面裂开的冰缝打发时间。
被困在这里,也无事可做。
一条、两条、三条……
五十四条……
嗯?
有一处冰面不同于其他厚厚的冰层,敦实的冰花中,隐隐可看到有微光从另一边透墙而出……
有光啊……
所以说那一边是出口?
这个认知唤醒了飞飞沉寂已久的求生欲望,她将沈浪的手塞进披风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走了热气,这才回过头来仔细打量起这面墙。
越瞧心里头就越难以自持的激动起来。
也是他们俩一时之间灯下摸黑了,一张玉床横在这里,就先让人下意识否决掉了这里有个逃生的方向,整个山腹里四通八达,走哪都能成一条道,他们竟然真蠢得以为这面墙后是整个山壁。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啊!
她喜得就想要叫醒沈大哥,可视线不期然又被玉床和冰面交错的地方给吸引过去了,这个地方的冰面倒是比其他地方的稍微薄些,只是相比起来而已,实实在在还是很结实,更有水一直在往下渗。
飞飞顺着水滴的方向抬头往上看,面色在一瞬间变得骇然,上方的冰层裂缝交错,似乎只要这面墙一倒就会牵一发动全身导致整个石室破碎坍塌。
有这么个隐患存在,难怪沈大哥执意他自己睡在里面呢!
可是不对!
飞飞凑近底下这一处薄层再次仔细观察起来,若是冰水所侵蚀,那应该是从上到下都会留下一道道被侵蚀的痕迹,何故单单这里的墙体变薄了,而它上方的冰面还是完好无损的。
那变薄的地方形状怪异,似乎……似乎像是被一双手人为的去化开了冰面。
飞飞顿时就想到了沈浪那双冰冷的手!
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这么说沈大哥早就发现了这面墙背后的生机,可是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立刻将墙凿碎,而是用自己的温度去化冰,但是这下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小心翼翼呢?
飞飞抬手拂去凝结的霜花,似白玉般的冰层下,隐隐约约像是有一卷羊皮一样的东西被封在底下,她用力擦拭着冰面,凑得不能再近,盯得眼睛都疼了,只能透过冰层勉强瞧出了个“绝”字。
绝?
绝什么……
霸绝人间?!
夜帝的武功秘籍?!
飞飞瞪大眼睛,呼吸陡然窒在心口,周身的血液蹭蹭蹭的就涌上脑袋,手赶紧擦拭着冰面,看了又看。
她没法控制自己,激动得浑身颤抖,好一会儿才晃悠悠坐直身子,盯着沈浪祥和的眉眼,劳累至极时的模糊记忆也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飞飞,如果咱们从这里出去后,你依旧要向快活王寻仇么?
——唔……不然如何对得起我娘……
——既然你复仇决心坚不可摧,为什么又要冒险来这昆仑山呢,你就不担心发生意外,无颜去见你娘么?
——是来寻……寻夜帝……
——夜帝?寻夜帝的什么……飞飞?飞飞?你睡着了么?
至此所有疑云都得到了解答。
飞飞的手搭着眼,恍惚间又想到些什么,她赶紧摸了摸披风暗格中的那个荷包,打开一瞧,仍旧是她上一次打开后所剩下的两片奶片糕,他一片也没有吃,全都留给她了。
也就是说,他已经断了两天粮,明明知道凿碎这面墙他们就能逃出生天,可他也知道,逃出去的那一瞬间也就是洞府坍塌的时刻,那就意味着这卷绝世武功的秘籍将被永远埋葬在这里,他很清楚,这武功秘籍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他在用迂回的方式,既保全她的性命也保全她复仇的信念。
也许他睡在里面还有一层缘故,就是在洞府瓦解的那一刻,用自己的身体给她争取一丝逃生的机会。
只怕在她沉睡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得清清楚楚了。
飞飞的心酸酸涨涨的,热气逼上了眼眶。
这个傻子,这冰层封了这么多年,岂是几日就能化开的,就是拼上他二人的内力,只怕七日内也不能全然化开,更别说他们现在食不果腹,内力也有限得很。
飞飞的心在左右拉锯着,机缘与性命两个选择就摆在眼前,是选择为这个看得见的机缘赌上性命,还是选择为了活着而放弃近在眼前的机缘。
好半晌,她惨然一笑,说是选择,可对上的是两个人的命,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老天爷向来残忍,将这机缘摆在眼前不过就是为了告诉她,这辈子她注定与其失之交臂,注定复仇之路艰难坎坷。
……
沈浪醒过来时,飞飞坐在床沿边静静望着他,脸上是他说不清的悲喜交加。
“飞飞?”
飞飞像是忽然被惊醒,眼睛红红的,吸了吸哭酸的鼻子,很是平静,“你醒了?既然醒了,我们就凿开这面墙出去吧,你不能再扛下去了。”
两个人总是心有灵犀的,见她这么一说,沈浪脑子里恍了片刻就立即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知道了这堵墙里的秘密,也知道她已然是做了取舍。
这副孱弱的身躯肩负着多么沉重的仇恨担子,他早就在她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中深刻了解到了,眼看有了希望,此刻却不得不亲手打碎它,个中苦楚只怕比他想象得还要沉痛,沈浪的手轻轻抚着她消瘦的面颊,带着安慰的力量,怜惜着道:“飞飞,我来帮你报仇。”
飞飞一愣,半滴泪就这么含在眼中,很快她回过神思,摇摇头,“这是我的事情,我不要你为我涉险。”
“可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同生共死,要死我们要死在一起,我们答应过彼此的,难道你忘了么?”
经过境迁,誓言犹在,仿佛又回到了崖下的小屋。
飞飞眼中不可避免地染上几分怀念。
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有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他,便是她人生中唯一的真实和快乐呀。
“好,死生相依,不离不弃。”飞飞眼底水光盈动,被他所感染,缓缓点了点头。
果然,当沈浪用十成十的内力将冰壁破开后,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开始剧烈颤动,顶上分裂成一块又一块的断石冰壁开始往下掉,沈浪拉紧飞飞的手,瞅准了空隙,带着人不要命的往外跑,两个人谁也不敢回头,稍微跑慢些,就有可能被砸下来的石头永远困在底下。
不知跑了多久,眼见着前方的光亮在一点一点变大,他们心中都升起一股欢喜。
顺着光圈的方向一直跑,直到他们身体没入了光圈,适应了黑暗环境的两人,竟然被山洞外和煦的阳光扎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们用手挡着阳光,直到慢慢适应之后,整个明亮的世界这才重新回到他们的眼中。
“飞飞,我们出来了!”沈浪抑制不住劫后余生的那股喜悦,抱起她转了好几圈。
飞飞生怕自己被他得意忘形地甩下来,赶紧就搂着他的脖子,两人望着彼此充满生气的脸,发出了由衷的愉悦笑声。
……
自打飞飞他们从崖上掉下去,闻人昊心里的愧疚就像破窗上的口子,越来越大。平心而论,他们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在被连累下去的前一秒他才割开绳子,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可是眼睁睁看着两条人命在面前消失,还是在这个年轻人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即便他日后名满江湖,也会为了今日的无能为力而深深自责着。
他执拗的呆在崖上,风雪一来他就靠着山壁裹紧自己,等风雪停了,就开始忙活着给飞飞和沈浪整个冢,但他既没有人家的尸身,也没有人家的衣物,没有名头去立,几天过去了,他还是只能守着自己刨的坑发呆。
今日他总算有了新主意,看着地上还剩余下来的半截麻绳,福至心灵,想着好歹是捆过他二人的,也算是他俩的贴身之物,于是拾起地上的绳子,将它放进坑里,肃穆的给它盖上了土,一边埋土,还一边抽搭着道:“白姐姐,我也不知你与那位大哥哥是什么名姓,哪里人士,又是什么关系,不过如今你们好歹也是一个坑里的,往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今日给你们立冢之后也要出发去寻雪莲了,往后可能不能再来给你们上香扫墓,不过这问情崖上是处僻静优美的地方,你们俩的灵魂就在此好好安息吧,若是不愿安息,便在这崖上四处溜达,没事修炼着玩儿,来日许是能炼成个山鬼妖精,你俩到时候为祸人间记得来我坟头上柱香,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飞飞和沈浪从半山腰下了山后发现马儿和物品俱在,就料到那个傻小子估计还在崖上呢,半大的小子孤身一人也叫人不放心得紧,飞飞从马上取出一件新大氅穿戴在身上后,又才和沈浪一同往崖上去。
这走近了才听到闻人昊正在哭哭啼啼的忙着给他俩盖坟,嘴里叨叨的叫什么话呀!
一旁的沈浪早已经是哭笑不得了。
飞飞也忍住满脑子的官司,轻咳一声示意。
可这小子哭得比唱得还入戏呢,飞飞没法只能喊道:“你这是给谁哭坟呢?!”
闻人昊本来正伤着心呢,听到后面有人在撘声,哀哀戚戚的转过身来,下一秒,就睁大眼睛瘫在地上。
“……鬼、鬼、鬼啊!”
沈浪和飞飞无奈地彼此对视,沈浪赶紧拉住人给他解释了半天,闻人昊摸着他俩温热的手,总算才相信他俩是人非鬼了。
“呜呜呜……幸好,幸好你们没事……”
“你这小小子,虽然办事有时候不着调了点,但心不坏,我沈浪领你这个情,来日你来汾阳,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闻人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听到沈浪自报家门,眼睛倏地就亮了,顾不得擦泪,激动得抓着沈浪就不撒手,“你、你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赏金猎人沈浪?”
“正是。”沈浪风轻云淡的颔首淡笑,心想让这小子因为崇拜围着他转总好过让他围着飞飞转悠。
“你就是那个差点娶了快活王义女,汾阳第一首富之女,最后因为没娶成被仁义山庄扫地出门的沈浪?!”
“咳……”崖上风大,让沈浪呛了几口风。
飞飞一副“稍后再跟你算账”的样子,淡淡瞥了瞥沈浪,随后拉过闻人昊,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闻人昊也不去故意打趣沈浪了,赶紧正了正身形,洗耳恭听的样子道:“白姐姐,你要同我说什么呀?”
“你来昆仑山是来找千年雪莲的吧?”飞飞定定看着他。
闻人昊神色变了变,随即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为了那个梓儿?”
“自然是了。”
飞飞笑得极轻,将视线投向崖下的万丈深渊,“经问情崖一事,我以为你该清楚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世上也许不只有我和沈浪之间这种死生追随不离不弃的才叫情,情可以有很多种体现的方式,但是你觉得一个人怂恿你来这茫茫雪山上为她找寻救命良药,只关心自己的死活,半点不为你的安危考虑的,是你心中所念及的情么?”
闻人昊脸色难看起来,他想要反驳,可飞飞说的都是事实,竟叫他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反驳。
飞飞知道一些真相一旦说出口,便会让人遍体鳞伤,“连我一个陌生人都不忍看你葬送在这看不到边际的山里,你的梓儿难道不知道么,可她替你担忧过么?有道是疏不间亲,你可以当我今日这话只是耳旁风,吹过便散了,咱们并不相熟,我的马匹送给你了,是回去还是继续往里走,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闻人昊红着眼,可眼中还是闪动着真挚的光芒,他郑重抱拳,这还是他们相识这么些天来,他第一次这么懂礼节,脸上被飞飞揍的淤青早已经消下去了,露出了他本来就俊逸的脸,“多谢白姐姐,我知道你所言的每一句都是实打实替我着想的,可是人无信不立,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努力办到,哪怕日后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可是至少我不负本心。”
话已至此,多劝已然无益。
“那好吧,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我们也只能是扶你这段路程罢了。”
三人一同下了问情崖,在山脚下,飞飞和沈浪与闻人昊告别,看着他牵着马匹孤单的继续往里出发。
也许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