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的石室,四周密不透风,极寒的玉床上,是两个身影正在面对面打坐,蒸腾氤氲的白色雾气自二人身边往外散开。
飞飞再一次睁眼之时,沈浪方才收回自己掌风的最后一式,此时的她觉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就像去了趟温暖的南疆一般,周身热气涌动,不用问,肯定又是沈浪耗费自己的内力给她驱寒了。
若说一开始飞飞还有信心走出这个山洞,那么三天过去之后,她已经开始认命了。
谁能想到,问情崖山腹中居然藏着一条地下暗河,受水流侵蚀,底下岩溶洞丛生,错综复杂,稍不留神就能够在此中迷失。三天前,她和沈浪凿开了深入腹地的那面冰墙,还未来得及高兴,那洞体就以迅雷的速度坍塌,根本容不得他俩做他想,沈浪拉上她就开始跑,慌不择路之中,他们跑进了这处耳室,来时的路再一次被塌下来的冰层和厚土掩盖。
他俩狼狈不堪,她身上的大氅也在逃跑之中丢失。
如今所处的这一处地方,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窖,看起来干净整洁,似乎有人住过的痕迹,一方玉石横亘于此,可做床榻之用,顶上开着碗大个口子,平日里也仅有些许微光从那个洞口透下来,以供他们区分白日黑夜。
眼看她还算清醒,沈浪便将披风给她裹上,转身下床,好在他在洞里拾了个有凹口的岩石,正好可以放在角落里承接从石柱上滴下来的清水,也不至于让他们在这里口渴致死,他捧着水来到飞飞身边,柔声说:“飞飞,喝些水。”
飞飞摇摇头,眉眼惆怅,抱着自己的腿心事重重,忧思甚深,越是预感大限将至,她就越觉得愧对沈浪。
只见她眼底隐隐浮动涟漪,便知她有心事,沈浪不由得软下态度,一手抚着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她神思萎靡不振,到嘴边的心思生生哽住,只看他落入如此境地还依旧这般着紧自己,眼泪再也忍不住,可转而又想,到了如今的境地,她的泪水若是能解了他们的困境便是哭死又有何妨,但此时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没得还得让他跟着多劳累一份心,何苦来呢?
于是便擦了擦泪,两片樱唇微微启开,道:“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你本不必来踏这片死地,若不是为了来寻我……若不是为了替我下崖取草药,何至于……”
“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沈浪替她揩去残泪,心疼的眼神做不得假,“连累?到了现在你还要对我如此客气么,你我经历了这么多,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飞飞,你有一颗玲珑心,可怎么就不愿意明白我对你的心呢?”
飞飞咬着唇,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思绪飘忽着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一路走过来所发生的的种种皆如过眼云烟,反倒是第一次走岔的节点逐渐清晰起来,也让她不禁自问,当初自己怎么就不愿意去明白他的心呢?
“沈大哥,对于曾经,我恨过,怨过,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该去怪谁造成的这一切……可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呢,你可怨恨过我娘么,你可怨恨过我么?”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她曾经却只顾自己怨,让自己在仇恨中迷失了方向,如今清醒后再回过头,他依旧是这么的豁达真诚,仿佛不如意的回忆从没有在他心里留下过伤痕。
什么样的人才能对受尽曲解的曾经没有半分怨言呢?
他凝眸而视,漆黑的瞳孔之后,有星光在其间闪烁,她从来是个孤寂烈性的女子,是寂静平原下迸发的火浆,爱得轰轰烈烈,孤注一掷,世人多会为这样压抑的情感所累,可他却很感念,感念她在万千人之中选择与他共赴一场情爱,对于之后的殊途,他伤感过,可惜过,怀念过,唯独不曾有过怨恨。
那些不愉快在他而今看来,都是对他们感情的一次次磨练罢了,磨练着他越陷越深,以至于无法自拔,甘之如饴。
“往事已然落定尘埃,说与不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轻笑着搂过飞飞的肩膀,将人带入怀中,抵着发丝低沉道:“若有怨,我也是怨此刻的老天爷,怨它不知成人之美,怨它不给我们相伴终老的机会便要你我二人丧命于此。”
“真要怨,便是怨我自己没本事,未曾娶了你这如花美眷……”他玩笑般的逗起怀中的人,用不正经的话语抚慰她那颗满是愧疚的心灵。
说者似有撩拨意,听者却一点一点上了心。
飞飞的目光定在虚空,不知在思量什么。
倏地,她从他怀中坐起,就着头顶上的微光,拔出他靠在床边的剑,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利落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她举着这一绺秀发,看着他,眼中熠熠生辉,毫不退缩,“两情长相依,结发共枕席,今朝携手为伉俪,他日黄泉共为友……”
“你可愿?”
也许他们下一刻就要死了,可这一刻他们做成了夫妻,这一世便也不算枉来过。
飞飞含着泪,倔强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沈浪完全被她的举动给惊着了,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之后,心就不受控制的怦怦搏动着,几乎要跳出了心口,他喉间滚动,声音忽而沙哑,“飞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要和你做一对夫妻,哪怕只有短短时日,我也要做你的妻子……”飞飞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忍住羞意,再次抬眼,“这如花美眷,你要是不要?”
她是那么羞涩,却又那么大胆,沈浪瞳孔不由自主地颤了几颤,少顷,眼中流露出淡淡笑意,因为她的坚定让他所有的不确定都在这一瞬间镇定下来,他接过剑,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将它与飞飞的头发绑在一处。
他将头发分到两个空了的荷包里,系好后将其中一个赠与飞飞,笑道:“当不负相思意。”
飞飞低眉含羞,方才有多大胆,这会儿就有多娇怯。
她的娇态在这空荡荡的洞中无处可藏,成为了沈浪眼底牢牢摄取的一道风景,美好而引人入胜。
他不着痕迹的的吸了口气,笑叹自己刚才居然没出息的屏住了呼吸。
就在刚才,他们对着天地,相互许了终生……
此刻,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沈浪几乎就要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吞噬了,面前的娇人,莹白的脸颊上沁出淡淡的红晕,面若桃花,灿若春华,着实惹眼的紧。
他按捺着急促慢慢凑近,飞飞似乎早已经有所准备,便是眸中颤抖,她依旧微微抬起下巴,火热的气息带着悱恻的情愫贴上樱桃似的唇瓣,一沾上便一发不可收拾。
气息在唇齿间交换。
过了好一会儿,沈浪才气喘吁吁的松开她,侧过身冷静,明明眼中已经是化不开的欲望,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草率的要了她。
他要给她一个明媒正娶的仪式,而不是这样,任由欲望支配着。
飞飞俏红着脸,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考虑,可过了今日,谁又知道明日是什么样子呢,便是只有一日,她也要完完全全的成为他的妻子。
这么想着,她轻轻褪去身上的罗裳,息息索索的声音果然将他视线吸引回来,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飞飞慢慢往后躺下,坦然的道:“沈大哥,我不后悔。”
“……”
“还是说你后悔了?”她有些不安。
沈浪一惊,连忙反驳道:“我没有后悔!”
“沈大哥,我冷,你过来抱抱我吧。”她的声音缥缈的几乎听不见。
不多时,沈浪滚烫的身躯就覆了上来,在她柔弱无可依的目光注视下,沈浪强忍着就要决堤的欲色,艰难问道:“飞飞,这是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飞飞将手环住他的脖子,用默许回应了他。
升温的石室内,是意乱情迷在作祟。
直至云收雨住。
这个时候,谁也不想说话,静静感受着心意相通的余韵。
Ps :快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