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门考核（上）

花芷摇离开音律社，环顾四周，无意中瞥见一处异常的清冷地，它处在边角一隅。破旧的木摊上盛满了半剥的荔枝，个个鲜嫩欲滴。

她走近一看，只见一块简陋的木牌上写了几个字：（日啖荔枝三百颗，社。……就算是爱吃荔枝，日啖三百是想要早登极乐吗？）

再看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入社可竞选社长，仅限今日。（竞选……社长？是少写了一个“副”字吗？）花芷摇转头,便看见了牌匾后笑容满面的青隐。

“这位师妹,要不要来我的社团，可当社长哦！当然，如果师妹愿意入社，我当社员也可以啊。”青隐道。

面对这位青隐师兄突如其来的热情，花芷摇心中瞬间有了个想法。“敢问社团目前有几人？”花芷摇道。

“就我一个！”青隐道。

果然。花芷摇无语了，这样奇葩的社团，能有人加入才怪。“吃荔枝难道不必练武有趣得多？”青隐问道。

花芷摇不想再去琢磨青隐这些似是而非的话，索性转身离去，看其他社团去了。

逛了许久，身后传来一片人声。她回头望去，只见一队穿着武服的学子整齐的往广场中央的摊子去。而那方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上，露出华贵非常的三个大字——兴武社。

“师妹，你见过猪吗？”

“见、见过啊！”花芷摇回头道，原来问话的是不知何时在自己身旁的青隐。

“被圈养的猪，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它们打心眼里觉得，食物就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它们根本意识不到有笼子的存在。”青隐道。

“嗯……师兄，你想说什么？”花芷摇疑惑地看着他。

“我想说，只要是能饱腹，猪甚至会吃同类，等养肥了，改宰了，它们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青隐道。

“青隐师兄对生活的观察好生细致，我自愧不如。”花芷摇道。

“如果猪真的有脑子的话，它会发现，被宰是因为一开始它主动钻进猪圈里！”青隐道。

“所以，猪应该避开进猪圈的命运？”花芷摇道。

“人，不比猪啊。”青隐道。

青隐的话云里雾里的，实在难懂。花芷摇看着前方热闹的阵仗，抛掉心头疑问，向兴武社而去。

到兴武社后，她随便找了位社中师姐问话“请问师姐，兴武社要如何加入？”那位师姐尚未开口，一道意外而熟悉的声音回答了她。

“兴武社乃是乃是明雍第一大社，入社者还有机会得到大公主殿下亲自指教，岂是想入就能入的？”

她自花芷摇身后而来，那位师姐见到她，便来到她跟前。“桓师妹来得正好，我尚有功课要交，这边招新的事，就麻烦师妹了。”那位师姐眉宇间尽是对桓媱的信任，看样子，她已经成功入社了，而且还很受欢迎。

那位师姐对桓媱说完话便离开了。“兴武社以武为尊，你若战胜了社中师兄师姐，便能入社，只不过兴武社的人，身手自然都是明雍中最拔尖的。”桓媱道。

“那正好，论打架，本小姐还没怕过谁！我和她组队，请师兄师姐赐教！”曹小月接话，从远处朝两人而来。桓媱看着她，眼中胜负的意味更重了。

“等等小月，我……”花芷摇措不及防地阻止曹小月说。

“怕什么呀，本小姐罩着你！”曹小月道。

花芷摇就这么被曹小月拉着加入了演武。花芷摇和曹小月虽是初战，但却配合默契，师兄师姐们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摇儿！小月儿！你们……在做什么？”

白蕊儿自糕点社而来，看她的样子，似乎很开心。雪冰月也从音律社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青碧竹笛，她向花芷摇眨眨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白蕊儿用眼神示意花芷摇到她身边来。“摇儿，小月儿也罢了，你要进兴武社吗？”

“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你可是担心我被卷入党争之事？”花芷摇问道。

白蕊儿关切的点点头。花芷摇已经从方才几人的谈话中听出，这兴武社与当朝的昭阳大公主怕是关系匪浅。

“你们在说什么？大公主怎么了？我鄢南曹家军本就曾与大公主征战渠戎。我也一早与爹爹说定，要入兴武社。”曹小月走进她们说道。

“我父亲……也属公主殿下麾下。但我本文系学子，不会进兴武社。至于摇儿……”白蕊儿犹豫地看向花芷摇。

“如今朝中几党并立，各有实力，书院之中各位学子的态度也表明了背后世家的态度。但我……或者说，我南塘花家，眼下还不想投靠任何一派。”花芷摇道。

“原来如此。那你不必勉强，不过我还是要入社的。”曹小月道。

“这是自然。以我们小月的功夫必能在兴武社有所作为。”花芷摇道。

“嘿嘿！算你有眼光！”曹小月道。

“师兄，如今我可有入社资格？”曹小月向身旁其中一位师兄问道。

“曹将军之后，就算不过考核，我们也会发出邀请的。曹师妹，来这边登记过，便是我兴武社的人了。”

曹小月跟随那位师兄前去登记，花芷摇和白蕊儿在外等曹小月登记结束，桓媱将名册递给曹小月，脸上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你方才演武之中……的确有点本事。来日，我一定会约你较量一番。”

桓媱冲着曹小月说话，却看向了花芷摇，她的眼中有挑战的味道。

难怪那时敢在山门前叫阵楚禹，想来手底有几分真功夫。曹小月很快写好名字，转身招呼花芷摇二人。但花芷摇见几个兴武社学子过来找曹小月和白蕊儿说话，相约同去膳堂，看着都是旧识。

只是曹小月和白蕊儿也罢了，那些人家中都是大公主一系。花芷摇与他们同行……总归是不方便的。

“抱歉，我和冰月昨日与人有约，要先行一步。”花芷摇道。

“你不吃饭了吗？听说食堂今天有特供的蜜豆花糕呢！话说回来，冰月人在哪啊？”曹小月说完，东张西望地寻找着雪冰月的身影。

“在那正睡着觉呢。”花芷摇无奈着扶额，指向一棵大树下。

众人一看，都无话可说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课堂上见了。”白蕊儿道。

花芷摇点点头，转身向雪冰月走去，准备叫醒她，却不料，她早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竹笛。见到花芷摇过来，就停下手中动作，与她一道离开。

离开时，花芷摇视线扫过桓媱，桓媱似乎看着她们怔住了，花芷摇急着赴约，便只同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花芷摇两人匆忙赶到学堂，进门的时候，身后一阵香风袭过，桓媱刚好就停在她们两人身边。

花芷摇正想着桓媱是不是心急要用同她比试，却见她端起架子，昂首从她们身旁视若无睹地走过。

“芷摇，你们怎么也来了？”季元启道。

花芷摇两人依声寻去，只见季元启正在座中，一脸惊疑地看她二人。花芷摇两人走到季元启两侧。

“是程先生叫我们来此……难道你们也是？”花芷摇道。

“诸生请入座吧。”堂上传来一声柔语，程筠怀抱火狐，缓缓从屏风后行出，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季元启和桓媱都盯着程筠怀中的火狐，显然很感兴趣。但花芷摇的注意力却全在后面的青衣先生身上。身旁的雪冰月左手撑头，像看戏一样的表情，显得无聊至极。

“初试便选中了四位学子……程先生，这在乾门学中并不常见吧？”玉泽道。

“的确少有。毕竟乾门学向来求精不求多，连续两年无人入选也是常事。”程筠道。

花芷摇并不知他们口中的初试是指什么，也被玉泽的出现勾起了好奇心。

“应该不需我多介绍了，想必诸生都认得我们的玉司监。玉泽先生司掌书院内一切大考，乾门学之试虽人数不多，却也是明雍中极为要紧的考核。接下来的二试，玉司监便是诸位的监考先生。”程筠道。

“乾门学？那是什么？昨天那场装神弄鬼的把戏竟然还有考核标准吗？”季元启小声地嘀咕着。

“每一年，书院都会从入学新生中选出最出色的学子，通过几轮测试的筛选，收作一组，特殊施教。这些学子要全科兼修，兼以外出历练。表现优异者，在书院期间，便可入朝学政。”程筠道。

（入朝……学政？意思是说在书院的学生也可以直接参与政事了？）花芷摇心中疑惑。

“昨日开学祭礼，几位学子在院长所设的考核中表现优异，虽说雪学子未参与，可在书院考核中的表现却远胜在场所有人。”程筠道。

程筠对雪冰月的评价，瞬间吊起了花芷摇的好奇心，她正寻思着，肩上就被拍了一下。

转头一看，季元启凑了过来，低声与她讲小话“这是什么考核？昨日我懒得陪他们做戏，明明大半时间都在树上睡觉！什么时候睡觉也算表现优异了？”季元启道。

“……那，恭喜季大少爷睡进乾门？”花芷摇道。

“谁要进这个鬼门学啊！全科兼修、早出晚归、梦里背课文、醒来写史论！你们自求多福吧。小爷我就不陪你们了。啊对了冰月！考核结束后，你跟我说说你在宣京都干了些什么。”季元启道。

“我说你们怎么个个都对我的考核感兴趣啊？”雪冰月话音刚落，刚一转头来，季元启便起身“先生，我想退出乾门学！”

花芷摇心中一声叹息，与雪冰月对视一眼，相互摇了摇头，这惊世骇俗的行为，确实是他才干得出来的事。

季元启的这番话顿时引起几人议论纷纷，程筠抚摸火狐的动作未有停顿，似乎早有预料，对他微微一笑。

“不想入乾门学？倒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既如此，你现在便可以退出二试。”程筠道。

季元启立刻跳起来，跟花芷摇二人眨眨眼便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口，连背影都透出几分愉悦。

玉泽挑眉，用和季元启看火狐一样的眼神看他，看来季元启日后的史学成绩有的麻烦了。

“还有谁想要退出乾门学的考核吗？”程筠双眼扫过在场所有学子，无人应答。“好。”

“那么这次就看三位的表现了。对了，接下来你们或许看不到我，但我会在暗中监察各位的表现，还请多多留神。”玉泽道。

玉泽说完一笑，朝程筠轻轻颔首，就走了出去，好像当真就是来露个脸而已。

程筠目送玉泽离开，又转过身，向屏风后望去。“二试开始前，先认识一下你们乾门学的前辈吧。哦对了，因雪学子在考核中表现优异，所以这二试便由你独自完成，雪学子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您就安心吧。”雪冰月道。

话音一落，一阵阵脚步声随之而来，三人抬头望去，花芷摇不由得怔住了。两名二年生走进门来，风姿俊逸，正是宣望钧和楚禺。

“师兄……好。”花芷摇打招呼的说。楚禺看到花芷摇二人，很快转过头冷哼一声。

宣望钧视众人于无物，可走向程筠身边时，瞥了一眼雪冰月，脸色甚是凝重，到程筠身侧时，眼底还有一丝未来得及散去的悲伤。花芷摇不明所以，同时也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雪冰月确实与宣望钧进行了交易。

“这次乾门学二试，除了雪学子，你们将与一名二年生组队。二人一组，共同完成任务。你们要在课业之余完成这次乾门考核，不可耽误功课，任务内容，则从签筒之中抽出。”程筠道。

“至于你们要与何人组队，亦由抽签决定。”程筠道。

花芷摇看着程筠笑意和煦的脸，怀着几分好奇接过了签筒——（这是……查明女舍桓学子失窃真相。而我的队友……）

“宣师兄——”花芷摇抬头望去，正好看进那双早散去悲伤的清淡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