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异象

一路上，雪冰月的脑子因“生辰”两字，那本该沉寂在深处的记忆又再一次地涌了上来。

鲜血淋漓的他倒在她的面前，明明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了，却还笑着对她说“雪儿，我说过，别人要想伤害你，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决不食言！”

那一天正是她的生辰，六月初七。因他的死，“生辰”便成了她的禁忌。

文司宥撑着伞，望着少女奔跑而去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心口隐隐一阵颤动。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尽头，与此同时，花芷摇等一众人的身影接踵而至。

他看了人群中的花芷摇一眼，便转身拂袖而去了。

雨声滤去了少年人的喧闹，天地被磅礴的雨水连接，隐隐露出几分压抑。青衣人执伞而来，脚步声在雨中岭泠作响。

那抹青色于无人之处融入大雨，缓步向前。夜风被雨点压在地面，却不会比青衣人眼中更冷。

片刻之后，高阁之上，青衣男子收起伞，抖落衣角的雨水。一缕热气升至半空，再缓缓散去。

银发男子端坐在桌旁，倒上一站热茶。青衣人含笑坐下，却未曾取下那杯茶，看向窗外潺潺雨帘。

“首辅大人深夜不归京，却约我来此，所为何事？”玉泽道。

“看雨，叙旧。”凌晏如依旧垂眉，言简意赅，并未在意玉泽言语间的调笑之意。

“这雨来得突然，倒是出人意料。”玉泽道。

“引雨来的人，不正是你吗？”连绵雨声之中，两人静默相对。许久，玉泽才轻笑一声，拿起了手边的热茶。

“翻云覆雨非我所能为，大人实在高看了我。”凌晏如目如深潭，玉泽却并见丝毫紧张之色，缓缓饮茶。

“既然要叙旧，不如说说今日所见的故人。如何？”玉泽道。

“你我叙旧，不必谈及旁人。”凌晏如淡淡说道。

“哦？我在你府上时，似乎除了下棋聊天，也没做过别的事。这样想来，在首辅大人府上的日子的确不如这书院有趣。 ”玉泽道。

话音刚落，天外划过一道闪电，寒风夹带着隆隆雷声侵入这方寸之地，扬起了男人颊边的银丝。“异子乱入，天来异象。”

“你如此起手，可想过，此局和解？”凌晏如道。

“大人莫急……”雨声淹没了玉泽话尾的一抹笑意，而凌晏如眼中被重重水幕淹没，深不见底。“这场加入了新子的棋局——只会更加有趣。”

学子们顶着大雨，冲进了看到的第一间学堂里。众人纷纷庆幸。花芷摇绷紧的心弦也在进了这间学堂松下来了。

“今日这场大雨，实属无妄之灾！我本和舍友……对了！”说话的男学子从身上摸出一包糕点。

“今日从家中带来的糕点还没来得及拆开来吃，就被司业叫去上课了。喏！大家都来尝尝！”说着，男学子便将糕点分给众人。

其他人也都毫不吝啬分享了自己带来的糕点。花芷摇接过糕点，正好此时瞥见了正站在窗边发呆的雪冰月。

她离开热闹的人群，向雪冰月而去。

雪冰月手撑着窗沿，从窗边眺望远方，眼神很是悲伤寒冷，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得如死人般的氛围。

雨点不停地从天上流下，密密麻麻，化成一层薄薄的纯白幕布。“滴答、滴答”雨滴落在屋顶的声音，仿佛时针在摆动。

回忆伴随着这雨，如势不可挡的惊天海浪向她袭来。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子里又重新从头到尾播放了一遍。真是该忘的，忘不掉啊！

和之前的她比之，这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花芷摇看着她的眼神，没多说什么，就那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雪冰月曾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的痛苦，于是不知如何安慰她。可比起安慰，或许她最需要的是无声的陪伴。

她心中就是这样觉得的。虽然不知其原因，可她能感觉到，自己对雪冰月真的很熟悉。

许久，雪冰月才回过身，一回头，她就看到花芷摇站在她身边，看样子，应是很久了。“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还不是因为你。刚才你一反常态，更是连招呼也没打，就自己跑了下来，我能不担心吗？”花芷摇生气地说。

“好啦，别生气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雪冰月道。

“刚才你那表情……你真的没事吗？”花芷摇还是不放心的又问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我经历的事你多了去了，又不是动不动就哭的三岁小孩。”雪冰月道。

“你这人好不客气！！一个人就吃光了我这么多口粮，我心好痛！”男学子道。

“不就是几块点心吗？明日就让你尝尝我华清大厨的手艺！”季元启道。

远处，季元启响亮的声音，驱散了花芷摇两人之间的阴霾。两人对视一笑，雪冰月又再度变成之前那副活泼狡猾的模样。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当下。走，咱们过去看看。”雪冰月爽快地说，和花芷摇一起回到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