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季如恩偶尔会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问起顾梦。

每当说起顾梦，电话先生的呼吸总会停滞半晌，然后因为羞赧而变得结结巴巴。电话先生对顾梦的评价千篇一律，无非是“白净”“善良”“温柔的像一潭水”诸如此类，全然不吝惜赞美之词。

“那时天气很好，阳光洒在她身上。当她转过身来看我的时候，就连眼睛里也装满了日光，像一条在黑夜里发光的河流，让人一下子就陷进去了。”他说起二人相遇时的场景，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季如恩喜欢这样青涩又强烈的感情，能让她暂时忘掉某些不愉快的往事，她听着也跟着笑出声来，心里又难免有些酸涩。

虽然与那个叫“顾梦”的女孩子素未谋面，季如恩却莫名地憧憬着她，只因为这是她理想中自己的模样——美丽、纯真，被人偷偷寄托着少年时代最为纯情的喜欢。

顾梦，就像这个名字，仿佛真的只是一席朦胧遥远的梦境，哪怕再美，也远在天边，无法触碰。

“或许你迷上的只是一个被自我想象无限加工的，她，如果深入了解后，你反而不会这样喜欢了。”季如恩曾这样认真地说过自己的想法。

但电话先生语气肯定地否定：“不会的。”

又是一个被无知的爱冲昏头脑的男生。

仔细想来，顾梦或许也并没有电话先生描述的那样纯洁无瑕，至少用虚假电话号码来玩弄他的感情就是铁证，既然想到这里，又暗骂自己小肚鸡肠，怎么总为一些小事计较——或许她也是个被嫉妒限制了眼界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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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说说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减肥的吗？据我所知，这可是件苦差事。”卞星河已经完全进入了听故事模式，朝季如恩兴致勃勃地眨眼睛，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在游戏持续了几个星期后，我的人缘明显变好了，也不再害怕与人交谈。那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里只有黑暗，直到有一天覆盖在眼前的黑布掉落，你才发现原来四处都是晴朗的白昼。”季如恩最初的戒备与紧张消失了大半，叙述也更加详细自然了，“我想，为什么要为了几个人渣放弃大好人生，他们越是欺负我，我就越要活得好看，狠狠打他们的脸。”

卞星河赞赏地点头微笑：“不错。”

“还有一个原因。我希望在见到电话先生时，不会因为外表遭到嫌弃，我不想……连这个唯一的朋友也一并失去，为了与他相见，我要变得更好。老师，我真想好好谢谢他。”季如恩压低了声音，颓然低下头去，头发如黑雾般遮挡住脸上的表情，“我那会儿什么都不相信，什么都不敢尝试。如果不是他想出这个游戏来激励我，在电话里帮我疏导不好的情绪，我这一辈子都要自暴自弃了。”

在她最黑暗的时光里，他无意间闯进来，连带着一片久违的光，但她从来不知晓，原来他所处的环境是更为无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