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哪怕让季如恩来评价，她也不会喜欢几个月前的自己。肥胖、阴沉？独来独往，从不主动与人交流，她把自己比作一颗矮胖的黑蘑菇，总是独自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然后被自己这个想法逗得笑出声来。

游戏是简单的积分制，例如主动找人搭讪加两分、打招呼加一分、上课举手回答问题加两分，分数由自己计算汇总，再在周末二人通话时进行统计，得分较少的那个人要清唱一首不少于三分钟的歌。

其实想来这不过是个幼稚且无意义的比拼，得分与否也没有旁人监督，可季如恩那会儿却将它认真地践行，电话先生也是。

季如恩明白，他们关心的并非游戏本身，而是想要融入身边的人群，脱离孤独——这个游戏不过是推动剂，让他们感到可以量化的努力。

她喜欢这个游戏，喜欢看着日记本上日益增加的分数，喜欢电话先生输掉游戏后五音不全地唱着儿歌，喜欢时刻向目标奋斗的冲劲与挑战未知的刺激感，然后，渐渐喜欢上了与他人交流的感觉。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主动向别人搭话的场景。

同桌美术课上忘了带削笔刀，她看着女孩有些慌乱，想开口将自己的那个借给她，可身体里仿佛被灌满了沉重的水泥，全然无法动弹，舌头如僵硬的石块，一动不动的躺在口中，无数次深呼吸后，她终于狠下心，轻轻戳了戳同桌的手臂。

那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微微偏过头来看她，纤细的眉因诧异而挑起，仿佛一叶落在额头上的柳条。

季如恩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手心里汗湿一片：“我有……”她尝试着张开嘴唇，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含糊的音调，“我可以借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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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你克服了社交恐惧症？真了不起呀。”卞星河由衷地笑了起来，“真是很难想象你这样优秀的孩子曾经还会惧怕社交。”

“如果你也经历过，被发小带头嘲笑‘像头蠢牛’，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只是因为你生病后服药导致体重剧增，体型臃肿的像皮球，你就不会再想要去交朋友了。”季如恩说的漫不经心，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但冷冰冰的语气里依旧透了些愤怒与不甘。

“打那之后，我完全丧失了自信心，坚信自己一无是处、不讨人喜欢。这种自卑心一旦萌发就一发不可收拾，自暴自弃的行为让更多人看不起我，而我也因此更加颓废，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恶性循环啊。”季如恩补充道。

卞星河不置可否地耸肩，不着边际地说：“你现在很漂亮啊，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季如恩笑了。女孩对这种夸奖都会很受用。

“是啊，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完全成了机器人，每天重复着学习和运动，累得半死，身上疼得像散了架。”或许跟电话先生认识久了，受他的影响既如恩也爱上了滔滔不绝的倾诉，“一开始的时候，班里调皮的男孩会在我跑步时故意尾随或伸脚把我绊倒，我不搭理他们，那些人慢慢也就厌倦，不再招惹我了。后来我逐渐瘦下来，站在镜子前时，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与电话先生见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