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人做这种职业？”封小肖撇嘴。
在她看来，那不是妥妥居委会大妈的事情么？有哪个年富力强的正经男人，会做这么“没出息”的下级干部？穿马甲什么的，怕都不是公务员吧……社工什么的。
陆元翻着菜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谁？”
小肖甜笑，“没有。”
“身体好些么？需不需要吃清淡一点？”陆元知道小肖嗜辣，但是每次在‘那几天’里吃辣，都会让眼前的小姑娘肚子痛。
“不要！好不容易都来吃中华料理了，为什么还要吃清淡？”小肖不满的撅嘴。
嗜辣这件事，还是在寄养院留下的习惯。
她原来只喜欢软甜糯的东西，但是在那个四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小孩子，挤在一间教室大小的寝室里，挨饿，就变成了家常便饭。有时候米饭或者馒头，配上一点辣酱就是一餐。
那不是什么华国大城市的福利院，连二线都算不上。
那时6岁的封小肖被母亲带回国，年轻靓丽的中年妇人，很快就寻得良人。于是将小肖交给住在县城的外婆，外婆年迈，带着小肖，没过两年就过世了。
当时，小肖不知道死亡的含义。
她只是叫不醒唯一那个，一直温柔微笑，会给她做饭的老人。所以小肖只能蹲在床前，一直拉着老人已经冰凉的手，硬生生饿晕了过去。
直到周围邻居闻到味道，才知道出了事，将小肖抱了出去。
老人的女儿，好像自从结婚以来，就彻底切断了和这一老一小的往来。
外婆总是抚着小肖的脑袋告诉她，母亲是去很大很大的城市，那里有很高很高的楼。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才会没有联系。不是不爱她的，小肖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人爱？
但县城里，远近看着小肖母亲长大的老人，都知道。女人怕只是会影响了自己的“新生活”吧，毕竟，她就是靠着那一副狐媚样子，才从县城走出去的。
她是不会回来的，如果她还联系这老小，那原来那些个从外人口中听说的“国外留学”，“高知家庭”的幌子，又要拿什么圆？
原本，女人还以为带着封小肖，那封泉总归会给点赡养费的。可是，遇到经济危机，对方破产，自顾不暇。
那身边这个每天要吃要喝的小嘴，就变成了女人嫁进下一个“豪门”的最大阻碍。所以又怎会去顾及封小肖的死活？她巴不得永远不承认她。
所以，当封小肖哭嚷着，被当地妇女儿童基金会社工带走的时候，都执拗着要见外婆，而不是妈妈。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老人突然就不见了，明明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啊？
老人没什么积蓄，老旧的土房子也最终不知归属……
于是，封小肖就开始她漫长的“流浪”生活。
她就像“收容所”里的动物，被一家一家的收养，后来又因为诸如“新生了孩子”，“全家要移民”之类敷衍的理由，被退回去。
久了，连封小肖自己都麻木了，反正到哪里，最终都会回来。毕竟，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她的想法，未成年的孩子，是没有发言权的。
在福利院里，如果不想去新的家庭，还会被管理机构的大妈瞪眼。一次，因为封小肖迟迟不愿出现，最后还被胖揍了一顿，饿了两天。于是，她人就越发安静学乖了。
那年，要不是陆元因为按照顾客要求，去那个偏远的地方“收老货”，就不会遇到小肖。
那时，陆元要去的旧货店，就在福利院旁边。
陆元走过去，在隔着斑驳铁栏杆的树下，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那时的封小肖，就像残破的布偶，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捐赠衣，蹲在靠近街边的树下。身上背着一个襁褓中的娃娃。
小肖明明已经15岁了，却看起来，像个12岁的孩子。
福利院，基本已经放弃了，毕竟比起青春期的女孩儿，收养家庭更中意那些弃婴或者三四岁的孩子。
懵懵懂懂未开化，也更容易教养。
所以封小肖只能一边帮着做些看孩子的事情，一边望着外面的世界。那时，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再快点长大，长大到成年，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她记得陆元当时停下来，隔着栏杆问她：“你愿意跟我走么？”
那是第一次，有人询问她的意愿。小肖看着衣着低调内敛，却气度不凡的中年女人，点点头。慌忙说着：“小肖会做饭，会洗衣服，会干家务，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陆元笑了，狭长的眼睛，笑起来已经有了岁月的纹路。
收养程序，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毕竟是跨国收养。小肖记得陆元牵着她的手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其他孩子那一双双渴求的，黑洞洞的眼睛，里面满满羡慕和不舍。
小肖也不负陆元的疼爱，来到R国，没半年就顺利适应。
原本就有底子的她，说起R语来，有时候比本地小姑娘还要腔调正宗。陆元对封小肖给了全部的母爱，小肖同样回馈一颗真心。
她太知道被“辜负”和“遗弃”的滋味了，所以陆元希望她是怎样的女孩儿，她就是。
经过前前后后四个寄养家庭的她，养成了极会看眼色的习惯。甚至连对方察觉不出的欲望和想法，小肖都能敏锐的感知。
所以，在陆元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软软甜甜，成绩优异，性格开朗但是微微胆小的小姑娘。她是不会让陆元看到秀之源的那一幕的。
封小肖还有个一直养成的习惯，就是通过任何方式赚钱。她没有什么特别明晰的界限感。多年来的经历让她笃信“物竞天择，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只不过，原来赚钱是为自己留后路，后来，是为了陆元。
她想给陆元一个更大的庭院，到时候，她们可以一起搬到气候湿润的南部地区，在沿海的地方，也开一家“陆氏古董行”，赚不赚钱都不会影响生活那种。
“啊，陆姨，一会儿吃完饭，我接了一个临时工作。”小肖抬头，大大的眼睛看着陆元。
在R国，那些年轻人从高中就开始打工赚零用，所以小肖的提议再正常不过。
不过原来封小肖都是告诉陆元“去便利店打工”，“给朋友的小侄子辅导功课”之类的活计。
所以陆元并不惊讶，只是叮嘱：“带着药和生理棉，疼了，就早点回来休息。你陆姨还养得起你！不缺那点儿零用钱。”
小肖点头，撒娇道：“知道啦，你也是，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吧！”陆元笑着，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小肖。“多吃点，最近都瘦了。”
封小肖吃完饭，将陆元送回店里，就朝着家里赶。
今天接了一个漫展COS的活计，为了宣传新电影，有一档“小丑女“COS比赛。
封小肖要扮演DC世界里的“小丑女”，如果赢了，就会又有一笔钱入账。所以她快速将衣柜底层的黑包取出，将假发，和更换的便服迅速塞入。
看看手机时间，快赶不及了。
她打算抄‘风之凛商店街’后面的小巷近道。这样，还可以让香织将化妆品什么的带过来。
小肖走入暗巷，熟练的将黑包垫在身后，然后靠着墙，随手从外衣口袋里抽出一个铁质糖盒，打开。
掏出里面藏着的烟，熟练的夹着，点着，时不时注意另一只手机上香织的消息。
这个暗巷，正好对着风之凛另一头的华人街牌坊。在她眯着眼睛，烟雾袅袅间，又远远看到了今天在陆姨店门口的那抹身影。
还是那个土丑土丑的蓝色马甲，男人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手上的一叠文件。这时，突然一辆黑色的宾利在他身前停下，车上下来四名黑色西装的壮汉。
以封小肖的角度看去，男人似乎被包围了。
她不屑的“切”了一声，她就说，那种窝囊废被要挟什么的，是迟早的事情。况且，华人街这边的黑帮势力着实强大。连陆元都会叮嘱她，没事不要去那里瞎晃荡。
可是紧接着，四个男人就排成一排，恭敬的朝蓝马甲鞠了一躬。然后其中一个脖子处有明显黑帮纹身的墨镜男，就从兜里掏出烟，恭敬的弯腰递上。
秦晏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拒绝了身边男子的火机。自己从马甲口袋里，掏出那种商店街随处派发的一次性火柴，头微微偏斜着自己点了烟。
然后，又慢条斯理的将那副严重影响颜值的玳瑁眼镜，仔细取下……男人眼睛微眯，似乎感受到什么，只是嘴角勾了勾。
“看什么呢？”香织突然拍了一把小肖肩膀，将她震的差点叫出来。
西田香织顺着封小肖的目光方向望去，顿时激动的叫了起来：“帅哥！帅哥！”
“诶，他怎么会去当社工？”香织只顾着牢牢盯着远处秦晏的脸，完全忽略了他身边再显眼不过的四个彪形大汉。
毕竟，在绝对的颜值压制下，其他什么都会消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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