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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何往人间殊

倾城传说

宫竹小心翼翼的躲开巡逻的守卫,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被皇兄发现,但刚一回到院子,灯火便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明亮的火光照的她无处藏身。

   宫延第微微咳嗽了几声,身上披着一件宽厚的外袍,清俊的轮廓透着一缕倦意,应该是等她很久了。

       “来人!”

       她甚至还来不及辩白,就被摁在了刑凳上,瞪着卫兵手里的板子,那又粗又厚的军棍,怕是几下便能让骨头散了架。

      “罚!”

  卫兵得令便要来掀她的裙摆,东阳羞愧至极,死死拽着不放。她堂堂一朝公主,当庭杖责已是羞耻,若再去衣,那便颜面尽失。

      “且慢。”

      姬千雅雅缓缓上前,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宫竹,无奈言道:“王爷,千金之体当庭去衣,不妥。”

      宫延第冷静下来,望着妹妹惊惧的表情,他只顾着生气,气她节外生枝以身涉险,反倒忘记了她的身份。“那便将她交给你,小雅,别辜负我一番信任。”说着便撤去了刑具,遣散人群回了房间。

      免去了重责,东阳心下窃喜。

     “千雅姐姐,还好有你,只要有你在,哥哥纵有万般怒意,也不会发作的。”

     “这才离京几日,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刚才就该让你哥哥狠狠教训一顿。”

     “我才不怕呢!我知你总会救我的,刚才哭那么惨,只是演演戏罢了。”

      演戏?

     姬千雅又气又笑,自己算尽天下人心,今日竟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去,便将人一把拽进屋内随手抽出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我现在后悔了,你把我和王爷骗的团团转,这笔账怎么也该算算。”

      宫竹肠子都悔青了,什么叫言多必失,今日算是切身体会了,姬千雅上前,将宫竹按在床边,一棍甩在身后。

     一条红棱在身后迅速凸起,姬千雅皱皱眉头,但她并不是容易心软的人,紧接着又是一下。

    宫竹疼地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肌肤蹿至大脑的剧痛,三五下后,宫竹已哭的梨花带雨,无论如何闪躲,那小棍总能准确的落下,抽的她胆战心惊。

      姬千雅见状,便不再为难她,转身过去给她拿药,宫竹嘟着小嘴埋怨,小脸泪迹未干,有些难以置信。“不打了吗?”

姬千雅有些恨铁不成钢。 “嫌不够?”

她赶紧见好就收。

      掌心揉着药膏轻缓地抚过肌肤,带着点滴的心事,认真而又散漫。宫竹拧过头,风从半开的窗刮了进来,灯影闪烁下,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由衷对那人目光里越望越深的幽暗生出几分怯意。

       纵然相识数载,她也并不了解姬千雅,只是那双阴沉凌厉的眼,与之对望偶尔需要特别的勇气。仿佛是不满她的窥测,姬千雅手上力道突然一沉,她疼地差一点尖叫起来。

      “贸然出手只会暴露你自己。”

      “我只是去探探她的底罢了,看看她和当年死在皇宫的杨玄乙谁更厉害,况且她也不至于那么快发现我吧。”

     “你那些小聪明骗骗一般人尚可,好在她不是嗜杀之人,否则你小命早就没了。”见她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姬千雅失望的摇头,还是宫延第将她保护的太好,使得她聪明有余,理性不足。

韩卿非沐浴完后,披着一件纱衣走了出来,却发现不知何时帘外竟多了两个活生生的人,观其容止,似非等闲。

      “两位这个时候来此,只怕要失望了。凤舞楼的规矩,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没有愠怒和娇羞,也没有恐惧和慌乱。许是惊讶韩卿非如此平静的反应,宿岚忍不住调笑:“果然是个尤物。”

      “姑娘来此,是为了觅夫婿还是探消息?”韩卿非毫不避讳,笑容妖冶明媚。

      宿岚不禁心神一凛,摘去头上的小厮帽,乌黑的秀发随意散落在肩上,美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寒霜,“卿非姑娘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就开门见山,这次我们是为地狱花而来。” 

      听宿岚说起地狱花,她微有些惊愕,向着帘外微微张望,心绪起伏不定。“凤舞楼没有关于地狱花的消息。”

      “我不信。”

      韩卿非冷艳一笑,锦缎般的身姿缓缓的依上了软榻,一双清澈的眼睛此刻却缀着些勾人心魄的魔光。“我为何要骗你?”

      宿岚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韩卿非神色一变,“姑娘既不屑我等风尘女子,又何必自惹晦气?”

      遭韩倾非一番抢白,宿岚怒火顿生,正欲反驳之际,杨水言闪了进来。

“在下管教无方,唐突了姑娘,请别见怪。”

       韩倾非望着眼前之人,虽然精心装扮了一番,眉眼间仍有过去的痕迹。虽然是在道歉,可那份自然生发的清离与优雅,却让人不能不心生敬意,心中微微刺痛。

      地狱花。

      杨家,七绝宫的主人。

      她真的来了,此时此刻,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的眼前。

      多么可笑啊!

      明明近在眼前,她却忘了她的模样。

      按下所有的忧伤,韩卿非淡淡一笑,移开了目光:“此事……凶险。”

      杨水言皱皱眉头,神情间略显疑惑。

      “凤舞楼现在的确没有地狱花的消息,”刘锦欢突然掀帘而入,将韩卿非瞪了一眼,浓妆艳抹的脸庞只是皮笑肉不笑,“不过公子明晚再来,定有佳音。”

      “多谢。”杨水言扔下一叠银票,便与宿岚一同离开了,没有多看她一眼。

     坏了一桩好买卖不说,韩倾非竟还不顾永王的嘱托,贸然向杨水言示警,刘继欢气不打一处来,“你之前说杨家曾有负于你,都是骗我不成?”

      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低啸的夜风吹的窗叶晃来晃去,她快步上前关好窗户,心里不禁生出些烦躁,口里却道: “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

      回到客栈的杨水言心神不定,一个人坐在桌边挑弄着烛台的灯芯。她隐约感觉到黑暗之中已经有一把刀指向了自己,这一路她小心谨慎,就怕暴露身份引来麻烦。如今却还是被人盯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那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南宫竹可以给她答案。

       一念及此,她放下手里的剪子,随意披了件披风,对忙着铺床的宿岚说:“我出去走走,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

     “大小姐,我从回来就一直在想那个韩卿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宿岚突然从身后叫住她,表情看起来十分凝重。

     “她怎么了?”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好像有点熟悉。”宿岚犹豫不决,在脑海里拼命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要瞎说。”听她提起这件事,杨水言一时也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冷言斥道:“以后言辞要注意分寸,否则会很失礼的。”说着便出了房门,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暮色里。

     一抹迅疾的人影在夜风里不停穿梭,惊扰了夜影的平静。想要找到南宫竹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况且一个时辰不算久,以南宫竹的功力不可能走得太远。那些针浸了两生草,汁液随风发散,气味绵长,只要衣袍溅上一点便再难洗掉。她常年与各种药草打交道,对两生草的味道熟悉无比,用来追踪再好不过。

      不过小半个时辰,她便寻着踪迹一路追到了驿馆,因永王下榻,驿馆里外戒备森严,她便只是隔墙远望,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南宫竹的身份再无悬念。

      当今陛下最小的女儿,号为东阳,赐住南予宫。所以她自称南宫竹也不奇怪。她回到客栈,不禁心生去意,姬千雅与永王之辈皆是多事之人,芷柔等着她取地狱花救命,现在被卷入纷争实非智举。

       第二天,她便独自前去凤舞楼赴约,韩卿非与刘锦欢皆为风月场中的老手,她们能识破宿岚自然也能识破她的伪装,只是若以真实面目入内不便,故仍是一派清俊公子的扮相。

       在一众丑态百出的嫖客群中,她一袭白衣,清俊温雅,惹得那些原本趴伏在各自金主怀中的莺莺燕燕纷纷直了眼睛,引来身边男人不满的呵斥声才渐渐回了神。

       她抬眼环视四周,心里一阵阵惊叹,这凤舞楼倒也不愧它的名头,满堂金玉,处处锦绣,一事一物皆价值不菲。客人与妓女们都已醉倒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他们来来往往,有人沉沦,有人麻木。

      她执起一名妓女的手,往厅内最尊荣的桌位走去,引来人们不断的唏嘘。在凤舞楼里,来往的客人三六九等,什么人享什么位都是有讲究的,而她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坐上了一般人都不敢觊觎的位子。

       厅里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

      “这个位子已经属于另一位公子了,公子若喜欢我们可以给您换一处一模一样的,请公子放心,不会有任何差别。”眼前突然弯下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那人说得满脸和气,应该是个管事的。

       她仰头饮了一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刘锦欢的眼睛,这管事对自己如此礼遇,应该事先得到了提点。“哦?那位公子既然要得起这个位子,想必不凡,以他的气量应该不介意我暂借片刻,莫不是你们楼主小气?”

      那管事脸上僵了一会儿,随后很快恢复了精明的笑容,“公子说哪里话,既然公子着实喜欢,便也不打紧。”

      “卿非姑娘在干什么?”

      “姑娘在接客,还需些时辰,外间喧闹,我们特意为公子准备了房间,公子若是乏了,不如去那暂做休息。”

      “有劳了,甚好。”

     她回头看着那个陪坐在身边的妓女,秀美的脸庞尽是清凉浅笑,管事应声而去,身边那妓女却被她盯得面红耳赤。

     “你会喝酒吗?”牵着那女孩的手起身,杨水言轻声询问。

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虽然她尽量像其他人一样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却几乎没有风尘味,应付客人也远不如其他人那样老道。

      尤其是,她有一双单纯干净的眼睛。

      女孩儿红着脸告诉她,“不能。”语罢突然抿了抿唇,好像觉出刚才失言,又修补道:“小翠哪比得上公子海量。”

     一进房间,小翠便开始护着自己的衣物,虽然一直竭力逢迎,却本能抗拒杨水言的触碰,尽管本人还觉得这不太明显。

      杨水言继续逢场作戏,但她已明白这的确是一个新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些许的力度隔着衣料在小翠身后缓缓移动,小翠默默忍受着,脸上忽然渗出冷汗。

      “怎么受的伤?”见小翠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她尽量问的轻缓。推杯换盏之间,原先还暗藏戒心的小翠便对她和盘托出。

     小翠告诉杨水言,自己的母亲曾是这凤舞楼里的一个厨娘,所以她从小就在凤舞楼长大。一个月前母亲重病,她不得已才做了妓女,但她姿色平平,又不擅心机,姐妹们笼络客人的手段她一样也学不会,所以她一个客人也没接到,刘锦欢为此大怒,狠狠打了她一百藤条,要是七天之内再接不到客,那便要乱鞭打死。

      小翠还告诉她,母亲曾对自己说起,当年韩卿非身负重伤,是被刘锦欢捡回凤舞楼的,悉心调教了八年,落难孤女摇身一变成为了天下第一名妓。这次接的客人也是非比寻常,一时半刻脱不开身。

      她又多问了几句,小翠说自己只知道那人姓付,其他就不知道了,北越付姓显贵者虽不在少数,但能让凤舞楼如此重视的,只有千钧城的付家。

      “凤舞楼杀人无算,倒卖机密更不知收敛,世家大族早已深为忌惮。小翠你心思太浅,不适合留在这里,早早出去过几天平淡日子,总好过白白丢了性命。好在你平日不受重视,只要有钱便容易脱身。”她缓缓合上了手里的折扇,饮尽了最后的半杯酒,留下一袋钱起身离去。

      “公子!”小翠忽然叫住了她,眼中蕴起绵浓的情意,腮上点着一抹娇羞。“忘记跟您提了,数日之前,倾非姑娘曾受过永王接见,回来后与楼主密谈了许久。”

       她笑了一笑,又留下了一只白玉瓷瓶。“钱财赠你,拿去为自己赎身吧,这药也赠你,对你的伤有好处。”

       “公子还会回来吗?”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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