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是偶然,没想到连续十几天阿语都在做着不同的噩梦,每次都汗流浃背醒来,最近的一次,醒来足足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声音。
入秋时节,加上夜夜无好眠,阿语患上了寒症,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大院子里晒太阳。
阿语爸爸在菜地里插篱笆,妈妈在二楼的走廊外晒衣服,白虎在院子里追着蝴蝶玩。
白虎是阿语妈妈捡来的一只小猫,已经长得生龙活虎,别看个头小,却是附近一霸,连隔壁家的大黄狗都被她追着揍过。
一切都如此祥和,直到熟悉的叫骂声从不远处的村子里随风而来,声音凄厉尖锐,内容污秽不堪,这样的场景已经成为村子的一道“固定节目”。
阿语妈妈微微叹了口气,阿语知道,是刘阿婆睡醒又开始骂人了。骂他的儿子媳妇儿各种亲戚甚至包括自己。妈妈说刘阿婆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摔了一跤瘫痪之后,神志便有些不清楚,再后来,刘阿婆的儿子嫌弃老人不能自理,便把她从家里赶出来丢在了村头的一个牛栏旁边,几块木板,两床破被从此成了刘阿婆的栖身之所。
有时候家里煮多了饭,刘阿婆的儿子便用大碗装猪食一样盛一些放在牛栏边,有时候几天也没有口水喝。
一开始村里的人还会说几句公道话,天长日久,大家都习以为常,只有阿语的妈妈常常带着阿语去给刘阿婆送些吃的和喝的。但终究改变不了老人孤独凄惨的命运。
阿语从竹椅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日头已经偏西,大概是太累了,她就这样在刘阿婆的叫骂声中睡了一觉,居然没有做梦。
村子里陆续开始飘起炊烟,菜园的篱笆已经被爸爸修得整整齐齐,妈妈也开始在厨房忙碌着晚饭,阿语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搬着椅子上了二楼。
刘阿婆似乎骂累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吃完饭阿语妈妈找了个干净的大碗盛了一碗饭,又拿出吃饭之前夹出来的菜倒进碗里,一碗一筷放进小食盒装好后,又找出一个健力宝瓶子从热水壶里接了半壶井水装好,才唤阿语一起出了们。
走过屋前的大院子,院子尽头是一条蜿蜒向上的黄土小路,路边还有3座对阿语来说非常巨大的坟。
天色渐晚,往上行走约十来米零散有几户人家,此时已闭门闭户。阿语握紧了妈妈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隔了会儿,刘阿婆的叫骂声再起,想来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此时颇有中气,给阿语增添了些许胆量。
又往上走了几十米,小路开始平坦,还未转弯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牛屎味,刘阿婆的声音已十分清晰。
阿语零零散散听到几句“畜生”“挨千刀”“化性子”(语音直译)之类骂人的话。
阿语从前不懂还问过爸爸,“化性子”是什么意思,爸爸说是指那些没有成人就死去的孩子,平时基本都是做咒骂人来用。
此时阿语妈妈熟练地拿出食盒中的饭菜,放在老人睡觉的案板上,阿语从妈妈身后探出脑袋,可以看见刘阿婆满是沟壑的脸上扭曲的神情。令阿语一阵心惊,实在是想象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如何在这牛栏里完成吃喝拉撒并度过漫长岁月的?
“阿婆,饭放在这里,你趁热吃啊!”阿语妈妈对着耳背的刘阿婆大声说道。
阿语在妈妈的声音中回过神来,也学着妈妈的样子拿起健力宝瓶子,把水倒进旁边另一个空碗里。
刘阿婆仍然在持续不停地咒骂,阿语妈妈叹了口气,牵着阿语往回走。
没几步才发现水瓶子忘了,阿语自告奋勇小跑回去,小手刚拿到水瓶,突然一只枯骨一般瘦弱却力大无比的手一瞬间抓紧了阿语的手。
“啊!”随着充满恐惧的叫喊声,阿语终于看清楚了手的主人——竟然是刘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