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脱下白色的外套:“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吧?你手上不是挺多事吗?”朴志城想拦住他。
“无所谓,反正镕秀也在,我也不缺那几个病人。”他瞥了眼朴志城今天穿的便服,“哪有警察穿巴黎世家的?”
朴志城把手机放在右手边的凹槽里,被郑煜缜抢过,试了一下之前的日期,不对,又试了一下两个人在一起的日期,解开了。
“金先生,请您务必马上到公安局一趟,我们有些话需要和您谈谈。”郑煜缜以朴志城的名义给金熙沇的父母打了个电话。
“其实这起案子,我已经有思路了。”郑煜缜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金熙沇第一次到我那是1月2日,距离金熙予的案件结案正好一个礼拜,当时她父母来认尸体时,身上穿着只是普通的衣服。”
“你偷翻我相册?”朴志城看了一眼他,也没多说什么。
“这叫例行查岗。”
“继续说回案件的事。”
“而我上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身上都是些名牌,我觉得……他们有骗保的嫌疑。”
“你是说,金熙予的死不是失足落水?”朴志城把车听到了停车位上。
“我也不敢确定,不过我心的专业应该会帮上些忙。”
金熙沇的父母很快也赶了过来。
审讯室。
“金先生,您家有几个孩子?”
“两个。”
“之前您有为家人买过高额保险吗?”
“没有。”
郑煜缜瞄了眼他的眼又继续问:“接下来这个问题,凭第一直觉告诉我。三星人寿和大韩人寿你会选择哪个?”
“大韩。”
“您的女儿金熙予死亡二十多天,您没有发现吗?”
“熙予一直在奶奶家,接到通知才知道……”
“好。”
朴志城和郑煜缜走出审讯室。
“刚才我问他是否买过保险,他的眼神有在刻意闪躲,人在选择时,总是会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我需要他们在保险公司的签署记录。”郑煜缜走到二号审讯室门口,提醒道。
丞誩已经在审讯室里等了许久:“开始吧,金夫人。”
“您知道您女儿金熙沇有精神病吗?”
“什么?她怎么会有?”
“治疗一个小时就需要20万,既然你们不知道她有精神病,那么这280万她是从哪来的?”
“她……”
“而且你们家的情况,她也和我说了,普通家庭,加上首尔高昂的学费和补习费用,根本不可能再拿出多余的钱。”
郑煜缜用笔帽敲着桌子,速度在慢慢变快。
“我是找人借的!”
“谁又会把借来的钱,拿去买高奢呢?”郑煜缜质问道。
“我听说佛教里,被杀害的人死后会化作厉鬼,半夜把人……”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金熙沇吊死在树上,说不定就是她妹妹来索命了,那么接下来是谁,TA自然心知肚明。”
女人的眼睛惊恐地瞪着郑煜缜:“我认了……的确是我们让熙沇去把熙予推下江的。”
朴志城那边也查到了保险签署协议,是三年前的,受保人也正是她们的父母。
这个局早在三年前就埋好了,金熙予从小就在奶奶家生活,因为父母的工资根本不够两个孩子在首尔上学,随着升学,连金熙沇一个人的学费都快负担不起,她们父母才出此下策,让金熙沇把金熙予推下江,从而获得高额的保险金。
“你这样赌的成分太大了,很容易出事的。”朴志城拿着口供回了办公室,看见郑煜缜正站在窗边发呆。
“我知道,但我赌赢了不是吗?果然……心里有鬼,到处都是鬼。”郑煜缜畅然笑了一下。
“辛苦你了,我们的郑医生。”朴志城牵上了他的手。
“不是你们的,是只属于你的郑医生。”他的头靠在朴志城的肩上。
郑煜缜晚上回到家头便开始隐隐作痛,吃完止痛药就睡下了。
后半夜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但这并不像他的病的症状,但过了一会疼痛感就消失了。
江南区第一医院 精神科。
“最近状态还不错,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除了有点头疼,好像也没什么。”
“煜缜啊,我觉得你每次来复检,还是得做全身,你的身体状况不是一般的差,做全身会比较保险。”金俊炯递给他一张单子,长长一大串,但都是很熟悉的药名。
他还是听了金俊炯的话,去做了全身CT,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在这。
“我说直接点吧,情况不太好,你看这一块,大脑皮层已经产生了病变,想要恢复也不大可能,如果再放任它这么变下去,很可能会发展成植物人。”
他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和朴志城解释,就凭朴志城的性格,恨不得把工作辞了来陪自己,他不想拖累朴志城,更不想让朴志城栽在自己身上,他决定和朴志城做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他打了个电话给朴志城。
“朴……”
“我现在没在局里,一会回去给你打电话。”
电话被挂断,郑煜缜也是第一次觉得心空空的,不知所措,愣在家门口。
他颤抖地输入密码,却因为这一通电话次次出错。不对,是朴志城的生日。
无意间他才发现,自己的生活中全然是朴志城的影子了。他拿起柜子上的相框,照片是之前丞誩偷拍他们两个的背影,泪水悄然滴在相框上,又被手抹去。
他盯着那张脑部CT许久,泪水早已浸湿了双眼:“这一切都是梦,不过是清醒梦……”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疼……
“I can wait for till you…”郑煜缜吸了吸鼻子,见电话的备注是朴志城才接。
“怎么了?刚才那个时间你不应该在诊所吗?”
“今天没去上班,我只是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郑煜缜擦去眼睛的眼泪。
“哭了吗?听你声音怪怪的。”朴志城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今天嗓子有点不舒服。”
“那今晚六点半,我在市民公园等你。”郑煜缜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是搪塞了过去。朴志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有什么事和我说,搞得这么神秘。”朴志城将冰美式递给了想自己走来的郑煜缜。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郑煜缜没有接下,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13天。”
“这13天,我感觉很充实,但我受不了了,我的病也不是一定需要你,我不想对任何人产生依赖性,更不想当一朵温室里的玫瑰,这只会让我越来越糟,原谅我的自私……我们分手吧。”
朴志城沉默了几秒:“我说过不会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谈恋爱也一样,既然你不想,我也不勉强你,我答应你。”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郑煜缜站起身,离开了朴志城的视线。
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说不了话,也看不见你了。
他到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几瓶酒。
他换完衣服坐在沙发上,回忆着这些天的点点滴滴。
他突然如失神般站起身,走向厨房,拿了把小刀。就这样结束了吗?
“人嘛,总是要看开点,都会有那一天,你我都一样。”
小刀掉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脆,把郑煜缜重新拉回了现实。
“郑煜缜你真的好傻,明明自己害怕见到血……为什么会想起他的话?”
郑煜缜越想忘掉就越是忘不掉,最终越陷越深。他回到沙发上毫无保留地哭了起来。
开瓶器掉在地上,他疯狂地用酒精麻痹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同样麻痹自己的身体。
“朴志城……对不起。”
几个空瓶倒在桌上,即使他已经开始头疼,但还是没有停下,嘴中不停嘀咕着:对不起。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丞誩。
“你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和朴队分手了?他哪惹你不高兴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甘心。”郑煜缜手中抓着还剩大半瓶的酒,“我只是不甘心我的人生,不甘心被命运踩在脚下,也不甘心就这样和他一刀两断。”
“你喝酒了?你的身体不能喝酒,你现在在家吗?我去找你。”
“我就喝了一点,别担心……”
电话后面突然没了声音,丞誩知道,郑煜缜出事了。
整个屋子寂静得有些诡异,郑煜缜的手机还在不断有电话打入。
“朴志城……郑煜缜出事了,你他妈快点给老娘滚来医院!”丞誩在抢救室门口不停徘徊着。
清晨第一束阳光洒在郑煜缜脸上,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
眼前伏着个人,定睛一看才看出是朴志城。
“醒了?”
“你在这干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丞誩刚刚去买早餐了,叫我来照看一下。”
郑煜缜摇摇头,轻嘲地笑了一下:“在我面前说谎吗?黑眼圈和红血丝浓重,三天没有睡了吧?我说过我不想对任何人产生依赖性。”
“那你要一辈子依赖药物吗?”朴志城拉住他的手。
“够了,我明明一直都在靠药物治疗,有没有人关心也无所谓,朴队长请回吧。”郑煜缜甩开了朴志城的手。
朴志城离开后,他缩进被子里,泪水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煜缜,醒啦?吃点早餐吧。”丞誩提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朴队刚刚不是还在吗?”
“刚走,我让他走的。他接过一碗汤,抿了一口。”
“这里没有别人,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吧。”
“这”郑煜缜指了指自己的头,“大脑皮层病变,我怕我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我知道他那个人,我要是醒不过来他恨不得照顾我一辈子。誩姐你别把这事告诉他,好不好?”
“我不会说的,你好好配合治疗,我尽量多抽空过来。”
治疗了十几天,郑煜缜的状况也好了不少,可这正常得不太正常,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看着窗外的夕阳,逐渐对光没了反应,只是眨巴着的眼睛,到最后闭上了双眼,安静地躺在了床上,没再醒来……
三个月后。
“丞誩,郑煜缜的诊所怎么没营业了?”朴志城看了眼刚才外面回来的丞誩。
“这个啊……”丞誩喝了口咖啡,“听说是回釜山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
丞誩看着朴志城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实话告诉你吧……郑煜缜还在首尔,躺在床上醒不过来。”
“什么?”朴志城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现在带我过去,剩下的回来找你算账!”
“煜缜!”朴志城进门的那刻,泪水如断弦珠一般滚了下来。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医生说他的大脑皮层只剩下一很小部分能够正常运作。”
“什么时候的事?是那天吗?”丞誩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嗯,那天早上确诊的。”朴志城盯着他的脸,那张白皙的脸,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醒来的可能性很小。”
“可能性很小也是有可能,就算只有百分之0.1我也不会丢下他不管。”
果然和郑煜缜说的那样,朴志城真的会这么做。
那日之后,朴志城只要一有空,就会来照顾他。
“煜缜,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一直一直,直到你醒来。”他将一束勿忘我放在床边,“我该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朴志城离开后,郑煜缜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
两年后的一天早晨,丞誩等人带着一幅锦旗走了进来。
“挂这,煜缜一醒来就能看到。”
那幅锦旗上写着:全市十佳医务人员——郑煜缜。郑煜缜的脑电波数值突然上升了不少,过了一会缓缓睁开了眼。
“誩……誩姐?”
丞誩听到郑煜缜的声音,回头看了眼,跑到床边,眼泪花快要掉出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今天我们过来还是为了一件事,欢迎郑医生入队!”丞誩身后站着一群人,脸上的笑容似乎在掩饰什么。
“朴志城人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煜缜,姐也不瞒你,朴队他……一个月前出任务……走了。”
郑煜缜瞳孔放大,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明明已经醒了,却好像还在做梦。
“他……是不是忘了个人?”
“朴队走之前还让我把你照顾好,他一直都记得你。”丞誩扇了扇眼睛。
正值四月,天气阴雨交加,今天还起了大雾。丞誩推着还未康复的郑煜缜到了墓前。
“志城,我醒了,为什么你睡着了?你也不回头等等我,你说这种事人人都要面对,可我也没想到我们没办法一起面对……”他将一束勿忘我放在了墓前,“以后也别忘了我……”
END